清莺本就胃口不好,只简单吃了一点点就离了席。
她走时竟无一人过问。
回到寝院,刚踏入门她便险些跌倒,得亏余月扶了她一把。
她抬起头来,眼泪已经再也憋不住夺眶而出。此刻她是无比心慌害怕的。
“姑娘……”余月很是心疼,方才她一直陪在清莺的身边,看了全程,她心里也觉得难过,更觉得愤懑,但是她只是一个丫鬟,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
清莺此刻是一步也走不动了,她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余月,我好害怕,她回来了,他们好像都容不下我了……”
余月抱住她,泪水也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着安慰:“姑娘,不会的,你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还有大公子,他向来宠你。只是现在柳疏疏刚回来才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姑娘这么好的人,他们怎么会容不下你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是清莺入府之后才被买进来放在身边伺候的,她以前也不知道潘氏有一个亲生女儿,更不知道这个女儿名叫柳疏疏。
疏疏,姝姝……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都将姑娘当作了别人的替身,他们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姑娘真相。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姑娘呢?
清莺哭着靠在她的肩膀,抽抽搭搭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占别人的位置,从来没有……”
“奴婢明白……”
“她现在回来了,我不是非要霸着她的位置,可是……可是就连阿序都站在了她那边,余月,我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不会的,姑娘,一切都会好的。”
“会吗?真的会好吗?”
“会的……”
会的吧……
余月轻轻拥着她。
清莺后来哭累了,才被扶上床榻去歇息。
翌日。
清莺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她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睛,掀开帱帘往外望,屋内空无一人。她唤了余月好几声都无人应答,只好自己下了床。
走到外面,便看到院子里站着好多人,她手下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最中间站着的是潘氏和柳疏疏。
而她的余月正在被摁在地上打板子,桐夏在一旁跪着哭着求饶。
“你们做什么?!”清莺反应过来,立即冲了过去,推开了那些打板子的人。
她转头看向潘氏,“母亲,你为何要打余月?”
潘氏拢了拢发髻,语气颇为不屑,“莺儿,这个丫鬟以下犯上,为娘不过是略施小惩。”
“不会的,余月素来守规矩,怎么会以下犯上呢?”
“疏疏刚回府,手底下没有一个好使唤的奴仆服侍,我便让她过来你这里拨一两个过去先用着,我原本想着你们是姐妹,你素来大度,应当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怎料这小贱蹄子竟然还敢不肯,什么时候这个家里也轮得到一个贱婢做主了?”
清莺立即跪了下来,说道:“姐姐想要丫鬟尽管拿去便是,此事确实是余月僭越了,我在此亲自替余月向姐姐赔个不是,还望母亲开恩,饶恕她这一回,此后我一定会对下人严加管束的。”
潘氏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只是转头对柳疏疏语气温柔地道:“来,疏疏,你看看你想要哪一个,看着顺眼的便提去先使唤着,待过些日子,我再让管家招一批新人进来,寻常贵女身边该有十几人伺候的,你是柳家的嫡女,该有的体面一样都不会少的。”
柳疏疏笑得有几分拘谨,“多谢娘亲。”
“你是我女儿,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接着,柳疏疏便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他们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埋头跪着。她忽然皱了皱眉,道:“他们都是一直跟在妹妹身边伺候的吗?”
潘氏解释道:“除了贴身伺候的余月和桐夏,其余丫鬟小厮入府的时间就长短不一了,有的三五年,有的是今年才刚来。”
她指了指张嬷嬷,问:“那她呢?”
潘氏看了一眼,说:“张嬷嬷从前是在我身边伺候的。”
柳疏疏想了想,说道:“我从前一个人惯了,突然身边围着太多人伺候也不习惯,何况他们都是妹妹的人,我不好抢夺了去,便只要这个老嬷嬷吧,她以前是娘亲的人,我也信得过。”
张嬷嬷是清莺刚入府的时候就陪在身边的,算是清莺的半个乳母了,她教清莺规矩,教清莺识人断物,教清莺人情世故。清莺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潘氏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方才都没有提及张嬷嬷,只是现在柳疏疏亲口点了,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柳疏疏疑惑道:“怎么了娘亲?是这个老嬷嬷我也不能要吗?”
“不、不是……”潘氏犹豫地看向清莺,软了语气道:“疏疏刚回都城,许多规矩还不明白,先让张嬷嬷去她身边伺候一段时日,你意下如何?”
清莺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余月,咬了咬唇,掩在衣袖下面的手指暗暗攥紧,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的肉里。
这时张嬷嬷主动往前挪了一步,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自愿去二姑娘身边伺候。”
清莺惊愕地望向她,她仍低着头目不斜视。清莺明白,她在给自己台阶下。
如今清莺在府中的处境十分尴尬,张嬷嬷是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她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张嬷嬷愿意便去吧。”
潘氏满意地笑了笑,“莺儿,我就知道你是识大体的。”
随后潘氏便带着柳疏疏和张嬷嬷离开了。
清莺站起来,立即命人将余月抬回屋里,并吩咐人去请大夫。
随后她将桐夏叫到跟前来了解事情原委。
桐夏虽刚刚哭过,但口齿还很清晰:“方才二姑娘突然到访,说是夫人让她过来从姑娘这里拨几个人去使唤。余月姐姐说要等您醒了之后才能做决议。怎料这一句话就让二姑娘不高兴了,说她堂堂大将军府嫡女竟然连一个丫鬟都使唤不得,还说余月姐姐是看她刚回府好欺负,这话被刚进门的夫人听了去,二话不说就责罚了余月姐姐,我们是有礼也说不清啊。”
潘氏很明显整颗心都偏袒到了柳疏疏身上的,她找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回到了身边,便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双手奉上,自然是不忍让柳疏疏受到一丁点委屈。
清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接二连三,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