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终于揭去夜色的黑纱,玫瑰色的朝阳,吐出灿烂的早晨。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大早他们都来上班,却意外的发现车间的门竟然这么早就敞开着,叽叽喳喳的进去,一眼看见程疏星坐在那里看书,都立刻不说话。
程疏星让她们进来,小声的对她们说:“你们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再干活,念念加了一夜的班,刚眯着了几分钟。”
听老板这么一说,她们才看到,趴在原来季念念车位上睡着的,真的是季念念。
她们点点头不敢说话,都在心里惊叹道,这是我们认识的季念念吗?一身红色的长连衣裙,外面配着一个米白色的风衣,脖子上细长烟灰丝巾,简单的一圈正好露到腰间,未挽的长发,每一根都服服帖帖的趴在耳朵两边,清雅外多了清尘的气质。
程疏星要是不说,她们还真不敢相信,那就是她们曾经熟悉的季念念。
没过几分钟,窗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季念念。
她缓缓的睁开眼,本能的想揉一下眼,伸一下腰,突然看到徐友玲她们,满脸惊诧,对程疏星说:“你说要给我的惊喜,就是她们吧!”
程疏星点点头,冲她微微一笑,“你们聊一会吧,我去给你拿早点。”
“给我一杯燕麦牛奶就行。”
“好。”
程疏星一离开车间。
华珊上前抱住季念念,
“季念念,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不知我有多想你,你跑哪儿去了,也不写个信,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然后不住的摇晃季念念。
“对不起啊,只因为开始那两年,没有固定的地址,后来又怕你们离开这里,就被耽搁下来了,你们都还好吧。”
丁梦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喜欢八卦,
“小丫头,这五年消失的真彻底,干什么去了?”
“我能做什么?和你们一样老本行,你看车筐里,我刚做出来的样品。”
“啊,”华珊大为一惊,“念念,你好厉害呀,这几套服装都是你从头到尾做的?”
念念笑了笑,
“就是几件衣服而已,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做服装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是小事儿了。”
正说着程疏星拿着一瓶热牛奶进来,递给念念,
“温度正合适,刚才梁浩晨说二十分钟后,我们的客户会来看样品。”
程疏星的声音,既使谈工作的事情,也温文尔雅。
“好。”
念念接过牛奶一边喝一边用另一只手,整理刚才做好的样品。
程疏星也帮着整理。
“我这里有三件样品,你先拿过去整体烫一下,我电脑里还有另外几款,是备用的,如果客户对这三件样品不满意,我会征求他们的意见继续修改,但是幅度不会太大。”
“嗯,等他们看完之后再做决定,你的电脑我给你充过电了,放在车位前面的车筐里。”
季念念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
“你先到会议室,我随后就来。”
程疏星答应而去。
季念念微笑着对她们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真的太高兴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都在。”
“是啊,这么多年,你走的时候我还是姑娘,现在呀,都变成孩儿他娘了。”
“这么快?”季念念不敢相信。
“嗯,我儿子快上幼儿园了,不过在老家,没办法,这个地方私立幼儿园太贵,公办的,我们外地人进不去。我要是把他带过来,开销又太大。我这点儿工资,那就只能月月光了。”
“行了,”徐友玲拍了拍华珊的肩,“念念刚回来,你就不能说点开心的?这种生活又不是你一个人是这样,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季念念看了一下手表。
“今天有点忙,等空下来和你们聊天。”
季念念说着,从车筐里拿出电脑,熟练的整理好一切,快速离去。
华珊看见他们离去,羡慕的说:“念念的变化好大啊,漂亮的我都认不出来了,原来这五年,她真的和老板在一块,你说他们结婚了吗?你看老板好有爱的样子哟,连说话的声音都好温暖,为什么我就找不到这种好男人呀?我家那位和他比,简直不是东西,气死我了。”
华珊咬牙切齿。
“肯定没有结婚。”丁梦仍然是一副八卦的样子 。
“为什么呀?”
“你看老板虽然对季念念很有爱心的样子,但是毕竟规规矩矩的,你结过婚,难道看不出来吗?没结婚的男人就是我们老板现在这个样子,结过婚的男人就是你老公,现在的样子。也别不甘心了凑合着过吧!成人世界里不过如此,哪一家都是一样的。他们结了婚,沾上了柴米油盐,也一个样。”
“嗯,也是哈。”华珊撅着嘴,“难怪现在有人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
丁梦说:“该收心的收心吧!谈恋爱是不负责任的,你现在是要养宝宝的。”
徐友玲下班回到出租屋,没想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定眼一看原来是钟翰林。
顿时很惊讶!
“钟翰林,你怎么来了?”
钟翰林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住在这里?就特意来看一看,你们现在好吗?”
“很好。”
徐友玲把钟翰林请到家里。
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对不起,钟先生,我家只有白开水。”
“没事的,很好。”
徐友玲看着钟翰林,眼前的他 ,没有了往日阳光的帅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多了成熟稳正和沧海桑田 。
“你现在还好吗?”
“我,不太好,”钟翰林说,“念念去工厂了吗?”
“去了,今天早上我们见一面,但她现在很忙,我们没有说上话。”
钟翰林点点头,
“她还好吧?”
“很好!成设计师了,而且是很有才华的那种,还有了自己的品牌,我们厂现在做的活,很多都是她设计的。”
“能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她如此优秀,真好。”
钟翰林的眼睛开始始湿,徐友玲看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特别思念的光芒。
看着钟翰林,徐友玲忍不住的问:“你这五年去了哪里?”
钟翰林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这五年过的有点失败。”说完, 冲徐友玲微微一笑 。
终于没有掩饰住生活带来的伤痛。
然后把自己的遭遇大体说了一遍,最后说:“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就像见了姐姐一样亲,终于把心事一吐为快,这件事只有一航和你知道。至于念念,在病房里和葬礼上见过一面,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我知道她对我有很多的误解,我是真的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是我不敢直接去找她,我接受不了她的拒绝,现在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怎么会这样啊?”徐友玲哭了,“没想到你们一别五年,发生了这些事。当年你失踪之后,季念念消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老板家里,老板对她那么好,身边还有我一直陪着,可她怎么也缓不过来,最后执意要离开。后来,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和你一样消失了五年。还好,现在都回来了,可是你们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的很难过。”
钟翰林又是微微一笑,却满眼泪光,温暖的眼神依然遮不住目光里有诗和远方的世界。
“谢谢你在那段时光里陪着她,我也一直在想,我突然失踪对念念是什么样的打击,她会怎么做,我害怕她出事,我不敢想日夜难眠。幸好有你们,这真的是她的福分。现在我不敢奢求念念原谅我,毕竟做错事情的是我,可我真的很想念念,如果不是对她的思念支撑着,我想我不会那么快的出狱。我本来想在那边办完离婚手续在回来,没想到父亲重病,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又回来了。那天的病房和葬礼上,念念看到我身边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太太,她的目光刹那间黯然失色,我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说那个场合我怎么解释啊。”
“是的,那个场合你怎么解释啊?”
“谢谢你的理解,你现在可以帮我约到念念好吗?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和她说,我真的想见她。求求你了,友玲姐,帮帮我,好吗?”
“好,放心,我一定把她约出来,你一定要和她解释清楚啊。”
“谢谢,我会的。”
徐友玲望着钟翰林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以为只有小说里的故事,却切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徐友玲提前半个小时出门,来到华珊住的地方。和华珊说了钟翰林来她家的事。
听得华珊一惊一乍的,“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徐友玲说:“钟翰林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可能拿他开玩笑,这是他为了让我替他约念念和我说的,我相信他不会说谎。而且当年,我在他家住那么久,他对念念怎么样,我是知道的。”
华珊说:“也对,我也在他家住过很久,我也知道他对念念的感情。在说钟翰林之前是大学讲师,对我们有过很多的帮助,从来没有因为我们是打工妹而歧视过我们。这次我们的确应该帮他,可是如果我们帮着他,这样对老板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正因为这么想,才犹豫不决来和你商量这件事,你说在车间里,我也不敢说。丁梦的嘴像个破葫芦,她一知道全厂的人还不都知道了。这事,可不能在厂里提。”
华珊点点头:“那怎么办?帮还是不帮?”
“昨天钟翰林恳求我,我看他那么伤感,而且念念也有必要知道真相,我想我们应该帮助他,至于老板那是念念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好的姐,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们今天在厂里,什么话都别说,抽个空单独和念念说,就说我和你请她吃饭。”
“那念念不答应怎么办?”华珊有点担心。
“如果念念不答应,我们就软硬兼施,但绝对不能告诉她,约她的是钟翰林。”
“这样也好,那万一老板跟着怎么办?”
“我们就说我们女生聚会,男生不能去?我不信他这么不要脸。”徐友玲记着钟翰林对她的好,一心想帮钟翰林。
“好,这么说定了。”
季念念设计的服装基本上符合客户的要求,但有一点需要改动。
季念念在听从客户所有的要求之下,又对衣服的样品做了最后的改动。亲自送过去交给客户,由客户做最后的定夺。还好,在多次修改之后,客户终于满意,总算完成老板的任务。
从客户那里出来,季念念走在大街上。回来很久了,但一直很忙,没有仔细看看广元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她曾经和钟翰林居住的那个小区。
季念念有些恍惚。
仿佛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就在昨日,不曾离开。
钟翰林,这五年你去了哪里,你给过我的手机号码,我从来没有换过,就是害怕某一天,在你想起我的时刻,我错过它响起的铃声。可是冉苒时光,在一节一截盛满思念的流年里,它从来不说话,却在过程里给了我无声的答案。
季念念的泪水肆意飞扬。
红尘里人间海海,我们真的要各自乘流吗?
钟翰林站在她不远的身后,望着她。
繁华而喧闹的城市,车水马龙。一处又一处的高楼,杂乱无章的耸立在这个城市之上,阻止了平行的目光。即使阳光照耀,即使步步生莲,也挥不去周身空气的嘈杂。
再大的城市,如果没有你的陪伴,内心孤独人也惆怅。
“念念。”
钟翰林一声呼唤。
季念念依然能在杂乱无章的缝隙里,听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声音。
或许内心深处一直期待这个声音。
她转回头,钟翰林踏踏实实的站在她身后。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影,打落在钟翰林的身上,如同移动的光年,将他们带回到第一次相见的时光。那个阳光里手持相机的白衣少年,他纯真的好像不是来自蜂拥的人间,而是湛蓝的海洋。
原来真的有人出走多年,归来仍是少年。
“念念,”
钟翰林走到季念念面前。“终于见到你了。”
季念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钟翰林。
偶然的相遇不如刻意的重逢,或许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是奢望。
“念念,”钟翰林刚要伸出手。
季念念后退了一步,看到钟翰林,她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个高贵的夫人和可爱的孩,还有那一声软萌萌的爸爸。
钟翰林看到季念念的反应,他早已预料到,也曾经在心里面反复的告诫自己,误会不重要。当事情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满心的苦楚。
可是季念念,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上班要迟到了,再见。”
说完转身而去。
只留下钟翰林,在温暖的阳光里,将心冷到冰点。
落叶飘过,那是万物的终极。或许人世间就是这样,一场无法避免的错过,注定你无力和世界对抗,无力陪伴在我曾经走过粉装玉砌的世界里。
你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