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决口了。
滔滔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的奔腾在河南山东以及南直隶凤阳府等地肆虐,千里沃土化为千里泽国。
乾清宫内,微胖的万历皇帝质问着内阁和部臣,“这是怎么回事?河道御史巡查归来不是说固若金汤吗?”
万历皇帝一把把刚刚收到了八百里急奏摔在地上,内阁首辅申时行和许国等人都沉默不言,没有一个说话的人。
万历皇帝又道:“巡查河道的御史是谁?”
申时行这时候才出声说道:“是刘大用。”
万历皇帝道:“把刘大用撤职查办,内阁和工部立刻拿出方案治理水患,户部立刻调集钱粮运用灾区。”
户部尚书宋熏听到皇帝要户部出钱出粮,顿时为难的说道:“皇上户部没有钱了。”
万历皇帝登时就火了,“户部怎么会没有钱?”
宋熏说道:“黄河突然决口,本来要押运到京师的各地税银现在都被耽搁在路上了。还有今年北方大旱,很多地方的百姓不是减产就是绝收。当时各地的督抚、布政司衙门也纷纷上书请求朝廷缓交一年的赋税,皇上和内阁答应了。所以现在户部没有钱了。”
万历皇帝气道:“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大明一年一千多万两的赋税收入,这些年天下承平,几无战事,朕又没有修筑宫殿。就算今年北方大旱,赋税缓交,往年的盈余呢?”
宋熏说道:“没有盈余,户部每年核准太仓库库银。结余部分都归大内了。”
万历皇帝气笑了,“归大内了?真以为朕不关注太仓库了吗?朕怎么没见过这些钱呢?你说这钱到底花到哪里了。”
宋熏顶不住万历皇帝的质问,他只能说道:“每年赋税的大半都用来供养宗室藩王了,余下的钱粮都用来发放官员俸禄和各级衙门的日常开销。”
万历皇帝哼道:“狡辩!藩王俸禄才多少?一个藩王一年不到万石俸禄,大明现在才二十几位藩王,他们一年能领走多少俸禄。还有郡王等宗亲,到嘉靖四十四年的时候,郡王年俸才一千石而已,其中七成折钞。最低的奉国中尉也就八十石俸禄。万历初年张居正曾告诉朕,这些宗室们一年也就拿走700万石的俸禄。这只占了全国赋税的四分之一。现在你居然说宗室拿走了大半。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宋熏硬着头皮说道:“那是张居正柄国时的情况。他推行一条鞭法才使得户部税收增加,现在一条鞭法已经废除,大多地方恢复了实物交税,这些实物在运往京师的途中也难免消耗,所以....”
万历皇帝冷眼看着宋熏,“所以什么?所以现在内阁不如张居正这个权奸吗?”
宋熏吓得跪在地上,“臣惶恐。”
一时间整个乾清宫内压抑无比,内阁大学士们都如坐针毡,谁也没有料到黄河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决口了。
申时行作为首辅他又不得不站出来说话,申时行说道:“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是治理水患,户部缺钱的事情容后再议。臣举荐潘季驯出任河道总理之职。命他就地上任,可行便宜之权在河南山东南直隶等就地调集民工和赈灾物资,治理黄河水患。”
万历皇帝心累无比,这皇帝真是当的太难了,万历皇帝说道:“准了。”
等内阁和工部户部的人走了以后,万历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又想起了刚刚宋熏的话,“难道朕真的不如张先生吗?”
在万历皇帝看来张居正的变法是弄得天怒人怨的,不管是他当国柄政期间,还是他暴亡猝死之后,弹劾他的奏折一直都没停止过,就像是雪花一样飘到了乾清宫来了。
万历皇帝当时也顺应人心查办了张居正这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后来也废除了他的变法,那时朝野上下无不欢喜鼓舞,颂扬着天子圣明。可是已经五年过去了,到现在万历皇帝还是没有体验到当家做主的快乐,他感受到只有无休止的争吵和指责。
就像现在,黄河决口了。户部不仅拿不出钱粮来赈灾治水,反而把矛头指向了宗室,指向了大内。
宗室或许是领了很多的俸禄,但是那是本朝成例,并不是从这一代才开始供给宗室的。然后就是大内,大内现在花的钱都是皇庄的收入,户部也从来没有给过大内一文钱。可是宋熏却说户部结余给了大内,那他到底给哪了?
就在万历皇帝为银子黯然神伤的时候,机灵的张诚出了一个好主意。
张诚对着万历皇帝说道:“皇爷,您富有四海。大明也地大物博,各地的银行铜矿也不计其数,我们可以去开矿挖银子呀。”
万历皇帝眼前一亮,觉得张诚是个人才,“这事可行吗?”
张诚说道:“当然可以,自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爷开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不行呢?”
万历皇帝沉吟片刻说道:“直接开矿有与民争利之嫌,不如派出矿使征收矿税来的安稳。”
张诚立刻拍着马屁说道:“皇爷圣明,这样的话我们连开矿的人工都省了,直接坐地收钱岂不美哉。”
万历皇帝说道:“好,这事就给你来做了。”
张诚欢喜无比的说道:“奴才已经竭心尽力为皇爷办好差事。”
“去吧。”
万历皇帝对着张诚加油鼓劲,期待着张诚可以找到更多的银子来缓解他现在的财政危机。
否则的话,大内也快揭不开锅了。这次重阳节庆,本来还想找户部赞助一下,结果户部哭穷没钱。万历皇帝也只能动用自己积攒不多的内帑来为李太后办一场盛大的节庆。
现在张诚既然出了一个好主意,万历皇帝肯定从善如流也不会放过了。现在万历皇帝对外廷的官员是满满的不信任,他不信偌大的一个户部竟然没银子了,这肯定是搪塞他的借口!万历皇帝对此非常生气,他也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大喜功的君主,也从来没有大兴土木,这些年自己最大的支出就是为自己在大峪山修建了万年寿宫。也从来没有花过户部一两银子,可是偏偏这些文臣言官们偏说他花钱多了,让他节约开支,为天下臣民做表率。
这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现在万历皇帝准备甩开外廷自己单干了。而他现在身边能使唤的也就是太监了,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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