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辉认为玄清剑派能够接受鹤云仙楼之人在北方修真界行走，一方面是因为羁羽剑传人的特殊性，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当年不问世事的萧棠剑仙究竟为何会亲上玄清剑派的人。

    一部分是因为恩怨，一部分是因为情仇。

    越清辉想到五师叔，便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五师叔现在正驻守天澜城，乃是此次四方剑会的负责人。

    “两位前辈，再过不久便是四方剑会召开之日，彼时举办地天澜城将有无数修士云集。集真易宝市也会在天澜城开设集市与拍卖会，两位前辈若是想要找珍贵灵物，可在这段时间往天澜城一游。也恰逢剑会盛世。”

    剑一直都是修真界的主流兵器，但剑修并非是修真界的主流。

    直到双星时代，以双星为首，无数剑道天才涌现，群雄并起，紫极乾坤榜几乎成为天下强者榜的代名词。

    于是天下多剑会。

    自修真时代延续下来的五州剑会便成为剑修最好的扬名论剑之地。

    中州四方剑会，不设门槛，不分族类，凡是得到八荒剑令者皆可参与。通常是四十年一届，其激烈精彩程度仅次于三百年一度的崔巍剑会。

    东州五元剑会，参与者众多，因东州风气之故，其剑道更追求飘逸自在随心所欲，是最平和的剑会，也是举办最频繁的州级剑会，每十二年一次。因为东州排斥外人，唯有东州本土人士可参与。

    西州六道剑会，仙修与魔修皆可参与，但只有擂台上可以保证是一对一的对决，台上生死不论，而台下，只需要保证自己能在扬名之后活下来，自有旷阔天地。乃是杀意最重的剑会。

    南州七星剑会，多异族剑修，剑路以诡谲多变铸成，最是不可捉摸。因异族寿元长久，而南州状况复杂，约百年召开一次。

    北州万物剑会，以灵族与仙修为主，偶有鬼修参与，多重力道与势道的剑修，最常见一剑破万法。北州长久自封，极少与外界交流，兼之曾有叛徒逆仙入魔，故而拒绝魔修入内。加上环境极度苦寒，地形险恶，所以万物剑会上极少有外人参与。

    最高级别的剑会，自然是昆吾山崔巍剑会，其门槛也是最高。唯有在州级别的剑会获得魁首的剑修可获得象征与会资格的六合剑令。

    历届魁首中，往往是四方剑会魁首的剑最高，六道剑会魁首的剑最狠。但修真界也曾有两个人，在参与崔巍剑会之前便已经取得所有剑会的魁首之位，于紫极榜名列第一，成为事实上的天下第一剑。

    比如说争乱时代的崔巍剑会魁首，玄清剑派忘尘剑楚歌。

    再比如第一位剑会六首，在双星时代史无前例的一年之内，五州剑会皆开，而昆吾山崔巍剑会也在那一年的冬天召开。如今回首，似乎天意注定那一年，沉鳞剑主烛南溟要名扬天下，声震四海。

    但也不是说其它几任崔巍剑首就不够强。

    上一任崔巍剑会魁首，既非出身玄清剑派，也非出身鹤云仙楼，自然也不是东州飘渺仙楼，或者是西州枕寒流。而是一介散修，七杀剑主古静生。

    这位出身不明，却在修真界历史上留下惊人战绩的七杀剑主在崔巍剑会之前唯一参与的剑会，便是四方剑会。他连败当时风头无双的七位五境剑修，夺魁之后剑挑前任魁首，仅凭剑上杀念，便让前任魁首心魔丛生，未出剑，便分胜负。

    而那成就七杀剑主凶名的前前任魁首，便是玄清剑派琨瑶主。

    也就是越清辉的恩师。

    古静生于四方剑会剑压凌沧州，又在崔巍剑会打败思远道。彼时玄清剑派为数不多的几柄剑如此便输了两柄。所以这位剑修以五境之身，压过其它六境剑者，压过仙宗萧棠剑仙，名列紫极乾榜第二，无人有异议。

    而真的论起生死，谁也不能说他与玄清剑派最后一柄剑，乾榜榜首的燕北川谁能活下来。

    而现在这届四方剑会，本该在几年前举行，但因为仙魔之战以及战后中州百废待兴，故而一直被推迟到今年春。

    这是古静生夺魁后的第一次四方剑会。如剑宗的执剑主，仙宗的萧棠，枕寒流的鹤修翎，飘渺仙楼的何时秋，前任魁首古静生这等代表剑界最强实力的人，也极有可能到场。

    而越清辉的想法是，照羽师叔祖——按辈分来说应当是师叔祖，既然直至今日才现身修真界，又与自己这琨瑶弟子没有任何话要说，显然是无意回归玄清剑派。

    回归与否皆看因缘。

    但借此机会能够让师叔祖与玄清剑派的人打个照面，日后师叔祖在修真界行走会方便很多，同时也能圆满师长们无缘一见昔年祖师风采的遗憾。

    况且，越清辉也有私心。

    玄清剑派青黄不接的情况一直很严重，这一届四方剑会，玄清剑派竟然找不出一个有空参与剑会的五境剑修。而玄清剑派的剑已经很久没有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展露风采。

    他希望照羽能为剑宗重新扬名。

    照羽在听到昆吾二字后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下一次昆吾山崔巍剑会，何时召开？”

    越清辉眼睛一亮，知道他有所想法，心中算了算：“上一届崔巍剑会是四十二年前，三百年一次，便是两百五十八年后。但这三百年之数并非不可改，据剑宗留下的记载，若是天地有变，剑会也有可能会改期。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前辈若是有意崔巍剑会，可先参与四方剑会夺六合剑令。至于参与四方剑会的八荒剑令，晚辈手中便有几枚。”

    越清辉说罢就拿出两枚剑令，双手递到照羽与朝灵渊面前。

    剑令外方内圆，呈古琉璃色泽，材质非金非玉，内蕴四道剑气。

    照羽道了一句多谢，接过后将其中一枚放在朝灵渊手中，随后细细打量这枚剑令。

    “怎么准备这么多？”朝灵渊笑道。

    “呃，那个……”少年剑修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前辈也知道晚辈的体质问题，对天材地宝的需求很大，所以晚辈有时候会接一些悬赏任务去换资源。”

    “这不是师门要求，就是我自己想做的。”担心照羽误会玄清剑派的作风，越清辉看着照羽急急忙忙补充了一句。

    “嗯。这两枚剑令你要换什么？”照羽点点头，直接问道。

    “不必，这两枚剑令就当是方才两位前辈助我的报酬。这是晚辈私人的答谢。”越清辉认真道，“修盟内部规章制度都很清晰，所以两位前辈毁地渊魔脉，破愿织城剑域，助我等完成无涯法阵，这些功劳都会被记下。按照规矩，此次在愿织城缴获的东西，两位前辈至少也可得到三成。”

    “两位前辈不要嫌少，这些缴获的东西，五成是要用来苦槐山乃至周围地区的建设。近年来天地变动频繁，空间劫难多发，所以其中绝大部分是用于建立防护空间缝隙的阵法。余下一成将此次参与行动者按功劳分配，最后一成是上缴修盟，用于其他方面的建设。”

    他说完后心中略有忐忑，毕竟修盟的规矩也只在修盟内通用，很多不愿意加入修盟的人就是不喜欢这种分配战利品的方式。

    他底气不太足地补充道：“两位前辈若是信任晚辈，可告知清辉所需灵物的特性。今日两位前辈破愿织城，于我玄清剑派、中北修真联盟皆有大恩。若是有符合需求之灵物，剑宗与修盟定不会吝啬。”

    即便修盟不愿给，玄清剑派也会去换来。越清辉心里默默道。

    不过现任羁羽剑主若有所求，有愿织城之事在前，修盟于情于理不会拒绝。

    “灵物嘛，若非应风云之意，便需遵永寂星辰之理。”朝灵渊说完，果然见到越清辉满脸茫然，又笑道：“奇珍异宝本就看机缘，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不必担忧。”

    “沧海珀、洪崖泪、九窍石、四化蝉。”照羽忽然开口道，“你可知道这些东西？”

    朝灵渊略有惊讶：“你居然记得这些？”

    照羽道：“只想起来这些，可否符合？”

    “自然可以。”朝灵渊想了想道，“只是都是稀有之物，我前几年也未留意，找起来怕是要花点时间。”在遇到照羽之前的三年里他一直很忙碌，确实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越清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松了一口气：“两位前辈，说来也巧，修盟有沧海珀，剑宗库藏有洪崖泪，至于四化蝉，正是四方剑会这次的彩头之一。唯有九窍石此物，晚辈不曾听说。但剑宗与修盟库藏丰富，晚辈会传讯回去，让同门留意此事。如若真的没有，晚辈可代两位前辈在修盟与剑宗发布招募。”

    “那便多谢小道友了，看来我们运气确实不错。”朝灵渊有些意外。他习惯被天道针对，在运气方面，他一向来是没有受到过优待的。难得有一件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前辈出手除恶，又不惜自身保护苦槐山，有所回报，才是理所当然。”越清辉道。

    “说得有理。”朝灵渊笑道。

    “四方剑会……”而照羽再次听闻此名，信手取出地图，注意到天澜城位置的标注所写时间，“春分日。”

    越清辉点点头：“本是定在惊蛰，但今年亦是天澜城一千年诞辰，城主与剑会主办者便决定先办花朝会，再办四方剑会。四化蝉便是天澜城主以个人名字加注的宝物之一。”

    朝灵渊道：“观花赏剑，倒是风雅。”

    越清辉解释道：“天澜城主道是比剑斗狠到底戾气太重，若能借花息战意，也可减少悲剧，便做如此安排。”

    “两位前辈若是今日启程，可与玄清剑派同行。天风灵舆朝发而夕至，当还能赶上后半程的花朝。”

    “而且……天澜城与道缘城各有名花天下闻。听晚辈的师弟提起，此次花朝盛会乃是两城合作举办，有诸多珍惜奇藏现世。想来必是百年难得盛况。”

    琨瑶多剑修，因一些渊源，也多爱花惜花之人。当年剑炉火脉初成，琨瑶积雪消融，每逢三月，便有千山春万点红。

    越清辉的一个师弟便性喜莳花弄草，极爱风月。越清辉的洞府门口便种满了他说不上名字的花草，大约都是相当珍贵之物。

    想起某些不为外人道的传闻，越清辉便觉得照羽大概也会对花朝有兴趣。

    只是，越清辉又看了照羽手中地图一眼。那字迹竟与十一师妹极为相似，是巧合，还是师妹她们竟未去东州？

    朝灵渊自然看出越清辉很希望他们去四方剑会，而四方剑会与天澜城，本也是朝灵渊的目的地之一。天澜城藏着很多人，很多秘密。他之前一直无暇处理，现在正好有顺理成章地理应前往。

    朝灵渊对照羽道，“不如前往一观？天下名花名剑荟聚之地，想来也不会无聊。况且集真易宝市乃是目前修真界最大的商会，若有机会，我们也可以打探些别的东西。毕竟你也有不少问题需要处理。”

    他未明说。但照羽听出了他所指不仅仅是弥补气海缺陷的灵物，更是指南明离火与凤凰真火。天山已倾，凤凰绝迹，剩下两种真火算是棘手。

    即便没有真火行踪，若有朝灵渊所需灵物便是有所得。

    “劳烦。”照羽对越清辉道。

    治伤是重要之事，他确实需要越清辉所言可以朝发夕至的法宝。

    这一句劳烦，越清辉顿时受宠若惊，面上才消却的红又浮了上来。他手足无措地传讯于其他三处的剑宗弟子，一边心中自我宽慰也没有太失态。

    若是最为钦慕祖师的大师兄在此，怕是比自己还要紧张。越清辉抱着剑，脑海里还在不断回顾此前羁羽残剑的强大。

    直到剑宗人马的身影出现在林间时，他才从照羽一箭破独一法界的回忆中回神，想起来一件事。

    主持无涯法阵之青龙位的萼师叔，最厌恶的就是仙宗之人。当初萧棠剑仙上玄清，萼师叔便因为五师叔的缘故而与萧棠剑仙起过冲突。

    他顿时一个激灵，大概是把这辈子学到的所有人情世故都发挥了出来：“两位前辈，那个……我方才见你们身边有两个鬼魂，不知他们现在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