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风雨偏宜
作者:南海少茶宾   明月照北最新章节     
    残碑论剑峰,紫极乾坤榜,辑录天下剑修。

    紫极乾榜前十,玄清剑派占三席,鹤云仙楼占三席,散修占三席,枕寒流占一席。

    能够在鹤云仙楼内夺下名额,前来参加四方剑会的弟子,即便心性有欠,天赋与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鹤云仙楼虽称仙宗,门内比斗却远比西州绝大多数的魔修宗门还要残酷。

    玄清剑派弟子下山,需要先去横连山脉历练。处处要与玄清剑派争的鹤云仙楼弟子,自然不遑多让。

    如此磨练而出的门人,哪怕面对的是看似稚子的对手,真正握住剑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掉以轻心。

    何况修真界,又有几人真依据外表来判断实力强弱?

    行礼之后,仙宗弟子神色冷峻,三尺剑出鞘,声势若悬瀑击幽巘。

    一式“冲云背石出深山”,先声夺人,剑气直逼小远面门。

    小远并不退避,他先用木剑最厚的剑脊处一一格开剑气,待迅步迫近仙宗弟子后,手中木剑便在飞瀑撞山石,灵剑势已尽的一瞬空隙挥出,自下而上,恰恰好点在灵剑柄下三寸,欲断流水之势。

    然而剑落如入雾团,无所着处。他毫不犹豫当即矮身,自仙宗弟子肘下躲开回转剑气。

    有见识广博者已然认出仙宗弟子手中剑的来历。此剑乃是修真界四名铸之一铸千秋所出逸品灵剑,本该藏于鹤云仙楼剑库的“玉垒”。

    其特性散如烟云,聚如垒玉,便是名字由来。

    “玉垒剑?看来这就是鹤云仙楼的十七岁金丹。”

    能得四名铸之一铸千秋的灵剑,那么这仙宗弟子的身份不言而喻。便是日前鹤云仙楼内部弟子试炼中,一举夺得头名,得掌门姚朱颜亲手赐剑的且遥洲。

    十七岁的金丹,即便是放在修真界,也算是天资一流。

    而能成为仙宗新生代弟子的首席,便代表除天资之外,且遥洲的硬实力也不容小觑。

    玉垒浮云之剑,最适合鹤云仙楼的剑法。

    且遥洲剑上灵纹亮起,剑尖流泻云气聚如堆垒。他轻哼一声,眨眼间又出两剑。

    一式出自《浮云护月》,一式出自《流云无觅处》,绵绵柔云,皆是破绽,却无隙可入;悠悠流云,飘逸不定,最难防守。

    且他的基础功极为扎实,招来式往之间衔接流畅,变换自如。

    只此一攻一守之剑,便让周围观战者对这心气极高,言语中对中州不礼的少年有了改观。

    小远面对这两剑一时进退不得,只能横剑回防,却依旧未退开,显然是要近身对剑。

    元婴以下尚无引动天地元气的力量。加上有结界限制,试剑擂台上的斗争并未对外界造成影响。

    而在这个阶段,一旦近身,身量体型的优劣就会被放大。

    小远的外貌不过是稚子,即便剑道天赋卓绝,在这等情境下也难讨到好处。毕竟力量上的差距太明显,身骨未成,近身拼剑,便会方方面面皆受制。

    况且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虽然对且遥洲的剑式有着最准确的把控,不论是闪避又或者对剑皆是选择了最好的时机。但他运剑并不流畅,偶尔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却总在并不致命的地方有滞涩之感。

    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且遥洲捉准时机。

    便如此时,且遥洲觑准对手一剑出而气息不稳的空隙,左手以鞘为剑,一式纤云折衣后紧接倾岚,直斩而下,没有多少花哨,是纯粹的以力强压。

    花灯下的一人皱起眉头:“明知近身势弱,依旧要和身量体型远胜自己的人近身,这孩子未免鲁莽。”

    “鹤云仙楼的剑气天下无双,远距离比斗剑气才是不智。”旁边之人反驳道。

    “但能在近身剑斗中胜过仙宗弟子的,恐怕也只有剑宗了。”

    “中州修士莫非是真以为天下间只有玄清鹤云两个剑修宗门了?只论剑道,枕寒流与华阳城莫非做不到?”一位散修道,“即便是对于飘渺仙楼而言,这且遥洲也非强敌。”

    “飘渺仙楼的剑修确实也不差,但这且遥洲不过十七岁,同龄人里,仅凭他能将《浮云护月》与《流云无觅处》用得如此,便足以称道。”

    一位眉目多情的书生叹气:“无论可不可以,这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这四宗之人。你们看,他到现在都没有用出任何剑招,仅仅是依靠身体的灵活与战斗直觉在抗衡且遥洲。”

    “他虽没有用剑招,却也在破且遥洲的剑招。”一位剑修道。

    话音落,便见小远握剑位置又深两寸,直接扣紧剑格,扭身拧腰,生生撤回被纤云折衣撞开的木剑。

    竟是不避,而要强行接下这一剑!

    “以巧破力吗?但剑器差距太大,恐怕会弄巧成拙。”书生皱起眉。

    玉垒剑与木剑锋刃相接,却非观者以为的木剑断折,而是剑撞无声。

    “天一生水!澹水无烟!”有一水属剑修低声讶然道,“这孩子竟然是天水灵根?”

    “以能品剑式澹水无烟对上妙品的倾岚,还不够。”

    “若是旁的剑自然不够,偏偏是木剑对玉垒剑,玉垒有浮云之意,自然也有浮云的弱点。你看他的下盘极稳,双足踏地便是草木生根。木落生根,浮云倾岚又有何用?”

    “仅仅靠剑意就想决胜负,你将仙宗看得也太轻。玉垒太高,木剑太弱,还是不够。”场下争端不休。

    而试剑擂台上小童面对身量修为力道与剑器皆胜过自己的且遥洲,目光坚定。

    然而正如观者之言,剑器差距太大,单凭剑意,寻常木剑抵不住这倾岚一剑。

    黑袍被劲风扫过,猎猎作响,将稚童身影勾勒得越发单薄。

    锦花台上观战的照羽推开了朝灵渊递过来的第二盏茶。

    “不喜欢?”

    “心不静,泡出来的茶就会失味。”照羽的目光仍旧落在试剑擂台上,“观剑要认真。”

    “只是发现周围人太多了。一时分心。你倒是安之若素,还会注意到茶味有失。”

    他自然已经了解照羽对茶水并不热衷。

    “太苦。”照羽自剑试中抽空转头看了他一眼。

    朝灵渊一怔,遂拿起这杯本是打算给照羽的茶抿了一口。

    确实与他自己杯中的茶截然不同,苦味太重,涩滞不堪饮。像是佛脉苦修者用来修行的定心茶。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微黄茶汤中浮沉绽放的花团。一时分心会让两沸茶的味道有如此差距吗?还是说,这方才买来的花茶,经过了谁的手?

    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做这些小动作,看来那位六境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朝灵渊侧腕将蕴含浓郁灵气的灵茶直接泼进了花丛里。

    浮蕊牡丹开得越发娇艳。

    而在试剑擂台上,即便知道面前小童将要力竭,且遥洲面上依旧容色不变,丝毫没有轻忽。

    南州多异族,妖鬼常现踪迹。而妖鬼的外貌,便是比人族修士更具有迷惑性。所以虽然确实愤怒,但在上了擂台后,他便已经彻底将轻视的心态丢开。

    凡是战斗,不论生死局或是寻常试剑切磋,鹤云仙楼的弟子,都不能败!

    眼见僵持之势将要打破,木剑表面仍无任何损伤。但且遥洲清楚这把木剑内里已经达到极限,即便有天一生水的效果,仍旧难以续补剑的损毁。

    他欲速战速决,一者立威,二者避免节外生枝,三者,让这孩童尽早下台,他也可以尽早对上那斗篷遮面的抢树之人。他可不喜欢被挑战者有闲暇在高台对饮谈笑,而自己却做了戏中人。

    他眼中厉光一闪,左手剑鞘倒转,在玉垒剑首处连敲三下。

    一响沉,一响浊,一响晦。

    擂台附近的灵花顿现萎靡之态,妖化的灵植却是越发生机勃然。

    无数隐形气流受无名之力牵引,尽数向玉垒涌去!

    “天容三振。”朝灵渊道,“他们用起半妖手段,倒是比剑法更纯熟。”

    照羽“嗯”了一声:“火候不足。”

    那些纯粹是关注剑争的剑修们惊讶地看着这陌生的神通术。

    “这是什么招式?”

    “金声玉振?”有人猜测道。

    之前那书生瞪了他一眼:“金声玉振是音修的神通,这招是天容山的天容三振,完整施展可以千倍增幅半妖的力量。”

    “千倍?!”被瞪的修士顾不上战局,惊讶地转头看他,“你,你是兰台书院的书修?”

    兰台书院作为修真界传承最久的书院,也是藏书最多,书修最多的地方。即便是入门弟子,所见所学所思,都非常人所能及。

    “需要完整施展,且是半妖才行。且遥洲显然是纯粹的人族,他并非将天容三振用在自己的肉身,而是用在剑上。媒介有不同,效果也大打折扣。虽是三振,至多只有百倍效果。”

    “剑修百倍力量,已经比东山炉的元金百锻效果更强。半妖果真不容小觑。”

    “不如说仙宗行事无忌,居然允许门中弟子用半妖手段。”

    “鹤云仙楼自诩南州之主,自然是把天容山也归于自己的辖地。主人家用自家附属的神通术,别人能说什么?”

    “啧,你们这些不是剑修的人能不能安静点?不懂用隔音结界吗?”出声者背刀负剑,直接打断了这些人越跑越偏的讨论。

    “你这人!”

    眼见这处也要起争端,台上局势又变,吸引了此间人的注意。

    天容三振一出,玉垒剑上浮云对垒的虚影顿时化实,剑气累叠,重重压在木剑之上。沉浊晦三响后紧随而至的便是木剑断裂之声。

    小远却是笑了起来。

    且遥洲忽觉背后冷汗乍起。于南州自妖鬼中搏杀所得的经验让他当机立断直接撤剑回防。他最为熟练的《浮云护月》再此施展,却发现玉垒剑重若千钧,以至于剑势不足,浮云难飘逸,诱敌迷惑的破绽成了真破绽!

    原是木剑碎片被一道道细微剑气裹挟,刺入玉垒剑表面云气,碾碎了云气中属于且遥洲的剑气。云气原属水,木遇水而生发,顿时木屑如木种,在玉垒剑体生根发芽,抽枝缠锋。

    剑失锋芒!

    且遥洲遇此变故,也丝毫不犹豫,直接反手剑式施展,剑鞘如灵蛇直刺小远面门。周遭并未落地,也未能及时附着玉垒剑的木屑被这一剑带起,在剑气中转瞬化为利刺,与剑鞘一齐攻向对手。

    “好一式转风飞叶!”此前在天空中出现过的花车现在就在试剑擂台不远处,花车中的病态女子眼中赞许,“能得朱颜师姐亲自赐剑,这孩子确实不差。”

    花灯旁,书生又叹气:“且遥洲剑式变化太快,又是双手皆兵,便等于是一人之力施展剑侣双人剑式。一对二,这孩子怕是难挡。”

    小远面上黑袍兜帽终于承受不住剧烈暴动的灵力与剑气,直接破碎,露出稚嫩的面孔。

    就在同时,花车中病弱女子的同行者冷冷一语,定下且遥洲的败局。

    “势有余而力不足,功亏一篑。”

    照羽垂下眼帘,神色倦倦,已然失了兴趣。

    朝灵渊摇摇头:“转风飞叶虽然可以化危机为转机,但意势太柔。明知小远懂得天一生水,还取转风飞叶这种招式,实在愚不可及。没见过天一生水,还没对上过天容山的青溪云障吗?”

    稚童对且遥洲露出欢快笑容。

    “你输了哦。”

    台上忽然出现了第一道不属于且遥洲的剑意。

    浮云变得沉重,水汽变得粘稠。

    风难过,叶难浮。

    剑鞘刺入一层薄薄的水幕,却在三寸之后再难进一步。

    而小童踮起脚,手中只余三寸剑锋的木剑轻轻地向上一挑。

    残锋恰恰好够到剑鞘尖端。

    蕴含且遥洲百倍力量的剑鞘就被这轻轻一挑,挑飞到台下,落到了石竹花丛中。

    似曾相识的一剑,无可置喙的胜负。

    满场寂然。

    三条街外,试剑擂台上玉垒木剑初交锋之时,软红十丈里,花与酒共醉。

    “真是稀客。”

    绮夜合才上楼阁,便听到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他人在此处,心思却仍牵挂那试剑擂台上的稚子,对于递到面前的酒盏只道一句:“我不饮酒。”

    “来这里不喝酒,萧棠将你惯得这般任性?说吧,日理万机的剑会主办者,为何大驾光临殊琴坊?”即便醉倚软榻也戴着面具的人懒洋洋地问道。

    白衫黑袍、眉眼冷清的剑修置身琴音靡靡脂粉浓香的楼阁内,自然显得格格不入。哪怕他有着一个旖旎的名字。

    一枚霞光流转的扇贝被抛到面具人怀里。

    听到萧棠这两个字,绮夜合面上没有丝毫波动:“我要再查一遍二十年前的事。”

    面具人接过霞光贝细细摩索,状似讶然:“哦?那件事嘛。据我所知,玄清剑派已经查了二十年,至今没有结果。”

    “所以找你。”

    “殊琴坊可是只谈风月的地方。”

    “仙宗与行杀城共享的情报网风雨偏宜,中州最大据点殊琴坊,专司情报的雨部副座殊连城。南州鬼族的风吹草动,谁也不如你们清楚。”

    “哦,”殊连城拨动香灰,语气似笑非笑,“萧棠竟然将这些事也告诉了你?”

    绮夜合冷冷看他一眼:“这里是天澜。”

    天澜在中州。

    “对,这里是天澜,自然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琨瑶的眼睛。”殊连城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我很好奇,柳霜岚知道你来风雨偏宜问情报吗?”

    “剑宗与仙宗之争,琨瑶并不干涉。”绮夜合面无表情地说道。

    玄清剑派与鹤云仙楼的斗争,严格来说,是玄清道脉与鹤云仙脉之争。琨瑶不涉两宗之争,也代表着两宗之争不会影响琨瑶的行事。

    殊连城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孔露出刻意的苦恼:“可当年就是柳霜岚亲自来与我交涉,道是此事尘封,不可再查。怎么,紫微峰与琨瑶峰对于这件旧事有了分歧?”

    听到意外的情报,绮夜合瞳孔微缩。

    柳霜岚是玄清剑派掌门,而紫微峰便是掌门居处。玄清剑派以剑法、道术见长,琨瑶擅剑,外平魔乱,内镇人心;紫微修道,主管包括琨瑶在内的一切大小事务,是玄清最重要的传承基石。两者向来分工明确,合作无间。

    加上这一代执剑主与掌门是合道之侣,更是彻底杜绝有可能的隔阂。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带来的后果是琨瑶折剑,玄清缟素,并非琨瑶一脉之事。紫微怎有可能会要求风雨偏宜封锁内中消息?

    掌门这一举动,凌师兄和燕师兄可知晓?

    绮夜合微微蹙眉,担心的并非是紫微与琨瑶的间隙,而是内中隐情牵连恐怕已经超乎他原本的估计。

    殊连城见他动容,意有所指地笑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

    “挑拨无用,”对于这件意料之外的消息,绮夜合很快就收敛神情,“价码几何,直言便可。”

    “萧棠是我的主人,而你是萧棠的情人,你的要求我自然会答应。只是来我殊琴坊却不饮酒,未免扫兴,也实在是坏规矩。”

    殊连城挥挥手,一盏盛着猩红酒液的酒盅飘到绮夜合面前:“你若是愿意破例饮一杯醉红绡,守了我殊琴坊的规矩,我便瞒着我们首座,为你查一查这件事。”

    “你该知道风雨偏宜的规矩颇严,我能为你破这个例,已经是看在你我过往的交情,以及萧棠的面上。”殊连城三句话不离萧棠两字,绮夜合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谁都知道绮夜合不与外人饮酒。

    谁都知道醉红绡不仅仅是酒,更是引动心魔的鸩毒。而绮夜合唯一的心魔,殊连城知道,绮夜合知道。

    但绮夜合毫不迟疑,抬手接过酒盏一口饮下。然而酒入肺腑引起一股灼痛感的同时,他的灵识带来令人惊异的讯息。

    瞬息遁术倏动,空空酒盏被送至桌案,绮夜合已经出现在贩花长街的琼花像顶。

    暮色已临,天澜城中笙歌舞高台,灯火照万街。

    商市区域共安置有三十二琼花像,居高临下,视野极好,是最适合观战的地点。这里自然有人,且正在讨论那不知何处来历的稚童。

    但绮夜合一出现,其余人便自发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天澜城中人或许不认识绮夜合的脸,却一定认识这一身白衫黑袍与那条月白剑穗。

    绮夜合是天澜如今的守城者。

    他并未留意其他人的反应。

    他刚好赶上了战局中的最后一剑。

    一式并不完美,尚显得生涩的担花挑月。但明眼人可以看出这一剑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真正决定胜负的,是那道仍旧浮在空中,连它的主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收起以至于手忙脚乱的剑意水幕。

    这天下间唯有一种水,飞鸟不渡,落叶不浮。

    而这天下间,只有一人能以剑意化出这种特殊的水。

    弱水,弱水剑,弱水剑意。

    琨瑶的小师叔祖。

    于是刹那的平静后是沸沸扬扬的讨论声,关于琨瑶,关于横连,关于故事。

    今日的旧事重提太多,二十年的宁静破碎让人回忆起曾经的故事,忆起三千条性命,七千里血途。

    并不为外人知道身份的殊连城裹上狐裘,顺势站在绮夜合的身边,占据了这个最好的位置。他望向试剑擂台的目光炯然:“看来那孩子就是你旧事重提的原因?这张脸,着实让人眼熟,引人疑窦。”

    黑袍破碎,鬼子身上的鬼气虽然为道器遮掩,但如他这般修行与背景的人,自然已经认出那孩子便是白日里天澜城上,羁羽剑主身边的孩子。

    殊连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而他曾在多年前的道缘城,见过一张相似的面孔。

    此前他以为绮夜合破天荒地来到殊琴坊,是因为羁羽剑主再出引动琨瑶一脉的想法有了变化。

    但现在看见那孩子,他也开始对二十年前的旧事产生兴趣了。

    羁羽剑主的身边有一个疑似弱水剑主的鬼族,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趣味。

    观绮夜合的反应,大概不是玄清剑派的布局。

    所以是南州鬼族的算计,又或者,是西州那位的手笔?殊连城心中猜测不动声色,掌心有一外圆内方的虚幻灵珠极速转动,天空中有常人难觉异常之星象浮现,欲追探隐秘。

    与照羽点评双方的朝灵渊若有所感,向琼花像看了一眼。

    七政四余之道,十一星曜灵宝之一,月孛玄曜。

    再搭配黯月秘术,这位大概率来自南州的人物,是要算小远的秘密?又或者,是他与照羽的秘密?

    照羽神色倦怠,朝灵渊也没有打扰他,只微微一笑,掌心浮现一物。

    同样外圆内方,同样状似灵珠,却并非虚幻,更内悬一轮不断圆缺变化的明月。

    随着灵珠内月光如细雪飘落,天上月色忽然皎洁。

    方圆千里,不少人奇怪地看向天空,注意到月光变化,却并未察觉有何变故,见十二花神像与法华般若阵也没有反应,便没有深究。天澜城如今强者云集,出现什么天象异变并非稀罕事。

    殊连城却知道,掌心月孛玄曜已经被月光所染,呈露淡淡光华。月孛乃是月之影。四余灵宝之中,罗睺计都两玄曜逆日月之行,月孛紫炁则是顺日月而行。而这道连他都无法察觉来处的月光正好克制月孛玄曜。三个月之内,此宝再无法动用。

    这种不动声色的克制手段,只能是十一星曜的月曜。

    但月曜之主仅仅只是封宝三月,而非借月曜对月孛玄曜的控制而夺宝。

    这是警告?

    殊连城神色微变,情报缺失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也不能推测出这位月曜之主究竟是何用意。但若是根据月孛玄曜针对的对象来判断,是玄清剑派出手?

    殊连城看向绮夜合,但绮夜合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对于月色变化也毫不关注。天澜城中尚有凌沧州在,他便不需要再去管其他事情。

    他抱着剑,沉默地凝视着试剑擂台上正与鹤云仙楼两人对峙的孩童。

    太像了。

    如果说相貌极类只是巧合,那么这运气使剑的习惯,为何也如此相像?

    先是羁羽剑主,再是能驭弱水的鬼童。

    是有传承遗落在外,是掌门谋算布局。

    又或者,是故人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