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坊间见端倪
作者:南海少茶宾   明月照北最新章节     
    这文画坊的幕后主人想来实力不差,谢浮名想。

    这里要提一提修真界的规则。

    如凌沧州这等修为境界的人,寻常人根本无法在纸上描摹他们的形貌。

    五境蜕凡,无论是修行境界还是道之境界,五境以下之人想要留影五境之人在纸上,可说是几乎不可能之事。

    但这文画坊里偏偏就有人能画下来,甚至是挂在这人来人往的楼梯拐角。莫非是哪位五境修者有如此闲心闲情来编排琨瑶的是非?可世上何来那么多的五境修者来做这些事呢?

    更别提其他画卷里看起来很是面熟的人物,以及那些伪装得不甚走心,春秋笔法用得刻意,分明就是让人故意察觉原型是谁的小说绘本。

    明知是假,却有如此多的人热衷此道。

    那些创作者,是为名为利?还是别有所图?

    常年待在只有修行磨练,血腥杀戮的横连上的谢浮名隐约从这鲜花着锦的热闹中察觉出什么,又茫茫然没有头绪。

    他并未说什么,只观察周围人的行为,悄然融入人群里。在横连的时候偶尔也会需要他们伪装成魔修进行刺杀、夺物等任务,对于如何让自己变得不醒目这件事,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走马观花了一圈,虽然察觉出此地气机极为特殊,恐怕是与中州道统不同的来历。但终究不好辜负师弟所托空手而归,谢浮名犹豫之后,仍旧是硬着头皮来到摞摞画卷玉简书册前,根据师弟的要求挑选所需的书册。

    只翻了几本,他就开始理解为何这文画坊为何要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为何遍地都是防御法阵。

    对方才听闻的消息,文画坊三大当家人之一的胡言客日前被九华山碧霄真人抓去了千佛寺这件事,他也明白了因由。

    世人皆知碧霄真人修的是道脉正统,向来与佛修不合。他会将人送进千佛寺,不是为了囚禁——那是魔族特有的待遇,而是另一种折磨。

    千佛寺的佛修近年来忙碌于整个中州的阵法布置,如胡言客这等被送来的人,则需要替那些佛修们抄录修复甚至是注释浩如烟海的佛经典籍。须知佛言真经皆有高深意,非真正勘悟不得注。

    对胡言客这等敢当着碧霄真人的面写他与魔族魑异巫山云雨的离经叛道者而言,这等待遇,怕是远比刑求更折磨人。

    从来坦白直率的琨瑶首席大弟子默了默,平生第一次如此鬼祟,做贼似地将一本写着“剑仙秘情史”字样的绘本压在离愁斋者的十七卷饮食赏下,默默递给这些书的主人问价。

    男欢女爱风月情事,作为有道侣的人,他并不陌生,也不会有羞耻之感。但此地话本有诸多主人公的原型皆是他师门长辈,以及曾有交集的前辈大能,他难免会有背后议论贤长的愧疚感。

    文画坊中女子居多,但男子也不少,性情各异,举止千奇百怪。谢浮名这一声不吭的闷葫芦模样也属于寻常,但店家却是盯着谢浮名足足看了三息时间,方才接过了他手中的书。

    奇特的目光,让谢浮名心有所感。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

    但店主身上的幽幽异香又将呼之欲出堵了回去。

    谢浮名所认得的人里面,只有兰台书院的某几位修士习惯用熏香,再之外就是几个一同驻守横连的妖族朋友身带异香。

    但那些人显然不会出现在此处。

    店家仅仅是扫了一眼话本书册,便笑道:“阁下好眼力,这是用枕书阁奇金秘法做炼制的书页,三百年不腐,能抵御三境剑修的全力一击。危险的时候拿出来当防御法宝也可以,而封皮掺入了少量千面草汁液,只需一境画道便可以改变这书册外形,大大减少了泄露的风险。所以,承惠一千九百微瑕灵珠。”

    一千九百微瑕灵珠。听闻这惊人价格,谢浮名游离的思绪顿时收敛。他只是久离尘世,并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对物价还是有概念的。

    灵珠品阶分五等,瑕疵,小瑕,微瑕,无瑕,以及最为珍贵罕见的珍珑。

    灵寂时代物资远不如修真时代,修真界主流交易所用是瑕疵灵珠;中州地大物博,又有天澜等主商的城池势力,是修真界最富硕的一州,所以基本上用小瑕灵珠交易。天澜城又是中州最富硕的城池,因为四方剑会的缘故,又来了无数强者,所以常用微瑕灵珠交易。

    中州的书价不算便宜,但也不会让寻常修士难以负担。

    拿谢浮名知道的例子来说,兰台书院执教亲自编写,清瑶仙子名下书坊所刊印售卖的《中州风物志》上下共十二册,图文并茂,装帧精美,附赠复刻玉简,可在售出十年内无条件修补缺损。这样一套,售价三十微瑕灵珠。而这往往是用来收藏的价格。若仅仅是平日读书之用,可以买简装本,只需要三枚微瑕灵珠即可。

    作为琨瑶真传,谢浮名本可自琨瑶峰得到俸禄。但因为他已经是元婴,可以单独开峰,所以哪怕他依旧住在琨瑶,俸禄已经是直接从万乘峰走账。元婴境界的俸禄比金丹高一些,虽然高得不多——元婴这等级别在修真界已经可以担任一门长老了,全靠宗门供养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再加上他驻守横连,宗门补贴翻倍,又有修盟补贴,以及杀死魔修后的战利品,以及其他琐碎收入,一年下来,不算灵物兵器丹药之类,单看灵珠,有一百无瑕以及一万微瑕上下。

    而他在横连山脉驻守的时间越长,补贴也就越丰富。

    所以即便是只看灵珠,他的身家也算是元婴修士里厚实的那一部分。一千九百微瑕灵珠对他而言是小钱。

    但他是元婴,琨瑶的元婴,横连的元婴。

    而这文画坊中的人虽然多是遮掩身份气息,但谢浮名的灵觉自然能明白绝大多数人都是筑基金丹境界,元婴寥寥可数——元婴往往已经是一方大能,即便有兴趣也是派门人弟子属下前来,像谢浮名这种亲自来的才是少数。

    综上考虑,谢浮名觉得这里的价格实在不是寻常修士能享受的。

    素来俭朴,俸禄一半买剑材一半支援给越清辉填太阴月华体这个窟窿的谢浮名,第一次明白为何其他琨瑶师弟师妹们总是感慨灵珠不经花。

    若这些“闲书”都是这等价位,哪怕对于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由剑宗负责的琨瑶弟子而言,也确实为难。

    大概都是宗门弟子前来买书吧,谢浮名想,对于散修而言这等价格太昂贵。不过转念一想,散修与天争命,自然也没有闲暇用话本消遣。便也就理解了。

    身为元婴,身为与书中人颇有渊源的人,谢浮名也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为了这些书与金丹的店主讲价。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真心忧虑起宗门里那些爱看闲书的师弟妹们修行花销究竟够不够。

    带着白狐面具的店主笑眯眯地注视他。

    谢浮名掏出钱正要支付,却被扫荡归来的越清辉拦下。

    “我的好师兄,就算你不缺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越清辉无奈地将谢浮名拉到自己身后,他扫了眼那堆书册,看向那狐狸店主:“店家莫非是欺生?离愁斋主的《七味饮食赏》与绣绣水仙的《秘情史》在刊印上一向是走闲话书局的路子,市价皆在十五微瑕上下。闲话书局虽然价格贵点,但一直都没出过什么精装版吧?”

    “哦?看来这位师弟也是同道中人。《七味饮食赏》和《秘情史》当然没有精装版。但师弟可看清楚了你的好师兄买的是什么?”狐狸店主拿着一支烟杆,漫不经心地敲了敲书页,语带调侃。

    越清辉其实脾气不错,也没对这素昧平生的家伙嘴里一口一个师弟动气,他低头翻开禁制没破所以只能看前三页的《七味饮食赏》——修士多的是过目不忘之辈,出版的书局往往会对书册设下禁制。

    然后他沉默了。

    离愁斋主这个笔名背后,是换了人还是寻了代笔?

    他明明记得六年前给八师妹带的《芳林小食》写的还是一对少年爱侣边游览山水边寻觅美食边谈情说爱的内容。至于《七味饮食赏》也是这种类型,文笔细腻婉约,情节诙谐有趣,偶有惆怅清词,但基调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但如今怎么……也开始学那些人编写剑宗与仙宗的情爱故事。甚至用词大胆直白,情节香艳旖旎,搭配上离愁斋主的细腻文笔,可谓是处处春情,潋滟绡帐,鸳鸯意深,让人脸红。

    而且这仅仅三页的内容,哪怕是除去署名意味不明的插画,余下的内容也足以让越清辉猜出了书中人物的原型是何人。

    主人公两位,一个化名朱雀仙,生来有仙剑伴身;一个名为机石客,身有仙骨,善识人心。

    朱雀仙的身份不言而喻。而机石客也不难猜,毕竟“沉鳞可动之以声音,机石可感之以精诚*”,《抱朴子》罢了,这道脉宗门弟子需要倒背如流的经典。

    越清辉将目光自那纠缠在一起的名字上移开,深深呼出一口气:“如果是此等内容,确实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要冷静,只是虚构文辞,不值一哂。什么没看过,一本秘情史而已,不算什么。他在心里劝慰自己。

    五境画道世间寥寥无几,能写双星故事的人,大概率也是五境修士。而在同仁文画坊里,“罗绮文”的身价也确实远远高于“素白文”。

    “但千金易得,灵珠价贵。哪怕这是珍藏版,至多价值一百微瑕。”常年处于囊中羞涩状态的越清辉比谢浮名更清楚市价。

    店主笑道:“道友果真是行家,下次可不要让师兄再一个人出来买书了,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既然如此,一百二如何。这天澜城内城的租赁价格可不低,道友也该让我赚点。”

    倒是承认了是故意欺生。

    谢浮名本该生气,但他看店主轻快的声音,微妙地对这个陌生人有很强的包容感。

    越清辉才不听花言巧语,但他同样对这个店主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这让他的语气缓和不少:“但我们是受春风孤心客所托前来投稿,若是‘罗绮文’,我们应当只需支付半价。一百二再折半,六十微瑕灵珠,店主可同意?”

    他没有和谢浮名提起春风孤心客的事情,是因为他没想到师兄一出手就是罗绮文。

    不过幸好师兄大概没看过内容,否则大概会直接转身就走。毕竟师兄幼时随小师叔祖修行过一段时日,对祖师最崇敬不过。越清辉乐观地想道,

    店主闻言,语气里是实打实的惊讶:“当真?据闻春风孤心客已经有三十年不曾有作品现世,她竟然让你们两人来投稿?”

    他来这个位置,自然也了解了不少文画坊中的大人物。这位春风孤心客便是其中之一。据悉,此前她派来投稿的人皆是些女性道友,从未有男子。

    谢浮名也诧异地看向越清辉,只是他戴着兜帽,倒是没让人察觉他的意外。

    他的意外来自于春风孤心客这个名字。

    春风孤心客是画界有名的修士,即便是谢浮名都有耳闻。但素闻她从来只绘山水人间,不作人物像。这同仁文画坊中,应当不收山水画吧?

    何况清辉是从何处认识的春风孤心客,又是这般密切信任的关系?修真界至今还没有人知道这神秘画修的真实身份。

    周围听闻春风孤心客名号的人也惊讶地向这边投来探究目光。不过坊中人皆知道身份保密的重要性,倒没有人冒昧来追问,只是静待其变。

    越清辉很淡定,直接拿出一幅画卷,手一抖画开半展:“春风孤心客新作《无情剑心有情月》,上有印鉴可证。”

    只见水中月朦胧似有泪,海棠花承露娇艳,靡靡绯绯。黑白袖袍流泻美人榻上,皓白纤指上勾着一枚剑穗,将坠未坠,引人想入非非。

    懂行的人看笔触便知确实是春风孤心客的手笔,何况有印鉴为证,这是真品。

    在场之人皆看见了这半幅画,谢浮名当然也看清了。他起初没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什么,看向越清辉的眼神里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越清辉要花那么多功夫专门避开师叔自己来找这文画坊的位置。原来不是怕被师父知道后责骂不务正业。

    而是因为心虚。

    谢浮名开始怀疑是不是修盟的人把师弟带坏了。

    狐狸店主看着两人的目光发生了微妙地转变,尤其是落在谢浮名身上,从戏谑变成了一种古怪的,谢浮名难以辨认的含义。

    春风孤心客从来只投稿给文画坊主,从来不与散客交易,狐狸店主语带遗憾:“不愧是春风孤心客的作品。”

    “不过,”狐狸店主话锋一转,“若是一百二再减半,我可是要亏得血本无归了。最低价八十,这可真是成本价。这位小道友也知道行情,这坊间有几人敢卖这几本书的呢?鄙人可是冒着得罪剑宗与仙宗的危险才答应来卖这些书的。小本生意,道友手下留情啊。”

    越清辉嘴角抽了抽,原来他也知道卖这些书会得罪剑宗和仙宗啊。

    这店主实在是很胆大,还特别凑巧,居然用这些书坑到了琨瑶弟子身上。

    “算了,你我各退一步,七十如何?毕竟阁下这个价格,愿意来买的也不多吧?”

    “啧,就当是交个朋友,卖你们了。”狐狸店主摇摇头,语气却带着古怪的笑意。

    这边才付了钱,那边就有几位热情书商凑上来热情推销。

    狐狸店主这边的书价其实就算是正常价格再折半也不便宜,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位修士怕是来为春风孤心客代买文画的,而且出手大方,尤其是那位险些真的付了一千九百微瑕灵珠的冤大头。

    春风孤心客当然是有钱人,还是个风雅人,最重要的是个能写会画的神秘人。若是能在这两人身上得到春风孤心客的门路或者打探到喜好,那可是大事一件。

    “这位道友,来来来看,我这边还有失落仙子《城锁沧州》系列的大结局《花非花,雾非雾》。这是书囊蠹虫《秋生绮梦》,这可是最后一次再版,错过就真的没机会了,难得的师徒禁忌之恋,道友不想来一份吗?”

    谢浮名被第二本书露出的内容震了一震,随即在看清楚几行描述后悄然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对自己的侥幸心理感觉到羞愧。

    “去去去,每次都说最后一次再版,谁不知道《秋生绮梦》已经再版十二次了。道友看我这儿,买了离愁斋主的《剑仙秘情史》,怎么能不来一份笑笑生的《桃花醉酿真假意》?市面上能写会写咳咳,那两位故事的人可不多。离愁斋主文笔细腻多情婉约,即便是罗绮文也是含蓄,看不过瘾。笑笑生这本可才是真正的汁液横流香艳浓情,而且是严格按照两位主人公的生平所写,情节真实可信,感情爱恨纠缠,相爱相杀经典之作,当属近百年文坛之首!两位绝对不可错过!”

    “两位道友有春风大家的手令印鉴,不多看看罗绮文实在可惜。我们这里有晓妆先生的《剑与剑,爱恨极》,论起情合比不上笑笑生的作品,但论刀光剑影爱恨情仇之酣畅淋漓,绝对要推晓妆先生啊!阁下若是有春风孤心客的别的消息,我这还有弄术君的《孤日玩月赏》,绝对是正品,毫无缺漏!”

    “晓妆先生的文采也好意思拿上来给这两位道友?两位,罗绮文看多了,当是来点素白文调调口味解解腻。这是孤夜现芰荷的才发售的《九叶昙》,写的是两位主人公因九叶昙相识,赏花对谈九夜后定情的故事。文辞清婉,如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最是闲情逸致不过。”

    所有人都没有直说这些书画里的人物究竟是谁,但身在此处,自然谁都知道是谁。只是总不好明说,也不可明说。

    越清辉忽然被团团包围,面对这些尽是编排师尊师叔以及祖师的文画实在是有口难言。他忙乱里看了眼师兄,生怕对方知道了这些书的内容,一道传音过去示意他换一层楼去采购。

    眼见谢浮名一个转身腾挪消失在包围圈里,他松了一口气,接过面前一群人塞过来的书继续他的扫荡之路。

    他本就打算修无情道,所以对这些情爱故事既无喜欢,也没有反感。坐忘峰的主人并未说不喜欢看什么,而他自然知道那一位的不喜欢究竟是什么,所以这些文画俱佳的作品,那位应当也喜欢。只要别让师兄看见就行,不然以师兄对祖师的尊崇,感觉他是没命回剑宗了。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既然喜欢,何必拘泥?越清辉只是几个呼吸就调整了心情,看开了这些事。

    而那边的谢浮名来到三楼,正要向一处书铺走去,忽而身后明显向他而来的脚步声引起他的警觉。

    “大师兄?”

    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分明不曾听闻,却如惊雷炸响,让人心清意明,如有所感。谢浮名神情剧变,倏然转身扣住发声者的手腕,将他完全制住!

    戴妖狐面具,着斑斓蝶衣,怀幽幽异香,全无修为,出现在此地,宛如误入修真世界的凡人。

    实际上却是身处灵寂最后阶段的剑修。只差一步,便可脱胎换骨,定道元婴。

    面前人声容大变,丹田鬼气萦绕,浑然不似仙道中人。但谢浮名定定地看着这双面具下的眼睛,认出了他的身份。

    凌沧州的四弟子,他的四师弟,失踪已久,命灯熄灭的枯桑剑主知天秋。

    “……师弟?”谢浮名的声音里带着恍惚。

    知天秋喜素色,喜清净,最反感香脂软玉,最爱手中枯桑剑。怎会是……如今模样?

    “是我,师兄。”来人用他纤弱无骨的手缓缓揭开妖异面具,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孔,嘴角含笑,自是一股风情惑人,“是知秋形貌皆非,让师兄认不得我了吗?”

    知秋。这是唯独他们之间会用到的昵称。

    这张面孔与知天秋并不相同,但轮廓上却有几分相似。正如他手中骨,皆是似是而非。

    但到底是他曾经的枕边人,心上人,梦中人。

    如今近的距离里,已经是不容错认。

    谢浮名心中千言万语,却是一字也难出口。那年剑宗无数命灯熄灭,他取走属于知天秋的那一盏时,以为知天秋陨落在修真界的某一个角落,以为此生了了,除却梦里,再无相见之期。

    所以他长驻横连,不愿归琨瑶。

    而如今竟有重逢之日。

    他感受着掌心微凉,默然无语,心绪难平。

    长久思念,一朝成真,却恐相逢是梦中。

    知天秋轻声一笑,嗓音温软:“不系阿兄,要陪我走走吗?”

    谢浮名,字不系。而这个称呼,即便是对于上一次相见时的两人而言,也很久远了。

    久别重逢,见爱人死而复生,谢浮名现在就想带知天秋去见师父。

    但……

    “好。”谢浮名扣住知天秋的掌心,目光流连在对方重新戴上面具后唯一露出的双眼。

    如此多情眸,可是当年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