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的内心有多震荡，从他晕倒的次数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裴枭本人并没有太多的求生欲。

    虽然和裴寂相比，裴枭显得卑劣且能力不足。

    但从世俗大众的角度来看，裴枭过去二十几年，无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这样一个人，让他余生只能做个残疾人，日日承受病痛的折磨，恐怕比让他死还难受。

    裴枭经过几次急救之后，终于接受了现实，态度不免更加消极了。

    按医生的话来说，就是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

    不过即便是没什么求生欲，裴枭也不是那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类型。

    谅解夏云澜是不可能的。

    夏云澜和老陈的判决结果可想而知。

    最终两个人都判了无期。

    只是老陈自认为癌症晚期，除了担心家人以外本就无所畏惧，听到判决结果的时候也没多大反应。

    夏云澜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但这对他们而言，却不是最终结局。

    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云渺去了监管夏云澜的监狱，和她见了最后一面。

    会见室里，夏云澜素面朝天、戴着手铐、身上穿着统一的狱服，坐在了云渺对面。

    “你来干什么？打算在一个囚犯面前耀武扬威吗？”

    “只是最后和你聊聊。”

    云渺脸上浮现一种近似于超脱的表情，平和中带着藐视。

    夏云澜被这种目光看着，莫名产生一股恼怒。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如果你真这么想，今天就不会同意见面了。”云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安然无恙吧？你们的计划，我早就知道了。”

    夏云澜瞳孔一缩，“你认识暗网的人？”

    “什么暗网啊……我可听不懂。”云渺嘴上不肯承认，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变相承认了夏云澜的话。

    狱警就在门外，夏云澜自知失言，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是我和裴枭两个人起了内讧，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你最多也不过就是自保罢了。”

    夏云澜满心以为云渺这次来是想听她认输的，嘴上偏偏不如她的意，又说道：“云渺，不要以为你赢了我就会服软。论手段和心机，我样样都不输你，我只输在了血统和运气上。要是你和我一样流着穷人的血，要是没有裴寂帮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可我有的这两样东西，不恰恰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云渺心平气和地一句话，让夏云澜瞬间破防。

    “那又怎么样？你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母亲的羊水，就是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我没有托生在富人的肚子里，后天钻营又有什么错？”

    夏云澜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云渺抬起手揉了一下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放松点，我可没想过谴责你。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暖心’的事实。”

    说到这，云渺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夏云澜，裴枭没有买凶杀你，你在餐厅听见的，不过就是一个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夏云澜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过了几秒，她突然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

    “不可能！你骗我！云渺！这不可能！”

    夏云澜的声音带着一股恐怖的兽性，使得每一个字的发音都与平时大不相同。

    明明是人类的需要，听起来却仿佛野兽的嘶吼。

    会见室外的狱警听见声音，立刻拿着警棍冲了进来。

    夏云澜扑向云渺，还没来得及追问，一股猛烈的电流就让她双眼翻白，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云渺嘴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夏云澜被架走，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好。

    恶有恶报，世上最舒心的事莫过于此。

    云渺有理由相信，等夏云澜醒过来的时候，无尽的悔恨和不切实际的设想就会盘桓于她的脑海。

    从此以后，夏云澜会终日后悔自己的选择，每天想着如果自己没有选择买凶杀人，会有怎样的人生。

    这一切注定没有任何意义，但夏云澜却一定会忍不住去想，用假设和回忆不断地折磨自己。

    这是云渺送给她的最后一份大礼。

    云渺离开了女子监狱，但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关押老陈的男子监狱。

    老陈和夏云澜不同，看见云渺的时候，态度还挺和善的。

    毕竟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云渺答应补偿他的妻儿，他心中也没什么缺憾了。

    直到云渺把一份体检报告递给他。

    “这才是你的体检报告。”

    云渺把体检报告放到老陈面前的桌子上，温和的声音在老陈的耳中却宛如毒蛇吐信。

    老陈翻动着体检报告，手铐发出轻微的金属音。

    看着上面的“胃癌早期”几个字，老陈的脸色一瞬间灰败下来。

    “为什么选中我？”老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云渺。

    “这是双向选择。”云渺毫不羞愧地与老陈对视，“老陈，不是每一个绝症患者都选择滥杀无辜。”

    “可是如果我能治好，我就不会……”

    老陈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畏惧了。

    他本以为自己没几天可活了，可现在云渺却变相地告诉他，他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胃癌早期挨到晚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而男子监狱这种地方，不够穷凶极恶的人多待一天都是极大的痛苦。

    老陈心中无限悔恨，惊惧交加。

    他想破口大骂，可一对上云渺的眼睛，他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儿。

    他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但他的孩子还有未来。

    惹怒了云渺，妻儿拿不到补偿，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老陈的眼睛狠狠瞪着，紧咬着牙关，脸色憋得通红，最终却只能卑微地对云渺说道：“我认栽，只求您能善待我的家人。”

    “这一点不用你求，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不过为了避免你儿子将来成长为一个罪犯，今天的谈话你最好守口如瓶。你知道的，普通人挑衅我就是自不量力。”

    云渺的话打碎了老陈最后的那点隐秘的期待。

    老陈的身影一下子变得佝偻了，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云渺对于前世杀死自己的凶手，自然是没有一丁点同情之心。

    一番杀人诛心之后，这才离开了。

    她所期望的一切都发生了。

    只剩下一个裴枭还没有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