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
大雪纷飞,燕国的冬有着超乎寻常的冷厉。
济北君田有文退守昌平城南后,在这里安营扎寨,手中能用的兵马不足六万,在兵势上已经没有先前的优势。
他寒着脸,在大帐内死死地盯着舆图,沉默不语。
那张过于丑陋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可怖,就如同一只暴怒的老虎,狠狠的盯着他的猎物。
诸将纷纷低头,沉默起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捋虎须,唯恐不明不白的死于他的盛怒之下。
丑男田有文嗜杀,下知名。
这一战,尽俘燕王哙等王室之众,杀燕国北境名将秦朗,本已是滔之功。
在诸路北上的齐军将领中,功劳之大,无人可居其右。
可在昌平城下让秦氏私生子秦开生生击败,却也是他辉煌战史中抹不去的耻辱。
“都出去!”他怒气未歇,不想再看这些耷拉着脸的部属。
众人唯唯诺诺,鱼贯而出。
空旷的大帐内只剩下田有文一个人,他盯着眼前案几上的兜鍪,在暗夜中发出阴森的笑。
这是秦朗的兜鍪,没想到在今,他能让这个闻名下的佳公子身首异处。
他握紧拳头,发出令人惊恐的笑。
“来人,取我金盆,本君要沐浴!”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兜鍪,然后拂袖将其打落在地。曾经让他受过耻辱的人,他会一个不留的还回去,用他们的鲜血和恐惧。
秦无衣的帐篷距离济北君田有文的军帐不远,在军帐四周,早已经被田有文的亲兵精锐围的水泄不通,现在的她,是一名俘虏,一名亲眼看见自己兄长战死眼前的俘虏。
她眼角的泪水已干,整个人面色苍白,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而又无助。
甲十一和春雁是唯二跟在她身旁的死士。
田有文默许了他们的存在,将他们一起囚禁与齐军大营。
秦无衣站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外面大雪纷飞。
守在帐外的齐军校尉看见秦无衣出来,急忙端起兵器,其中一名士兵战战兢兢的道:“君上有令,无故不得出帐!”
秦无衣抬起头,没有理会这些士兵,径直走出帐外。
这些士兵不敢阻拦,只能向后退出几步。
秦无衣走到旁边一处丘处,停下脚步,抬首望着北边黑蒙蒙的空,任凭漫的飞雪落在肩头。
甲十一转身去里间拿了一件貂皮大氅,盖在她的身上,无言退在身后,他们知道,此刻的姐,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那校尉看见秦无衣这般模样,也不敢发怒,一边朝身边的士兵在耳边低语几句,另一边指挥众兵士往后靠了靠,将三人围起来,却也不来打扰。
他们明白,这名美若仙的女子,将来在齐国的地位绝不会低,能让济北君田有文看上的女人,他们是绝不会招惹的。
“你们大哥那边会下雪嘛!”她双目无神,仿佛整个人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就好像她能站在那里,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秦朗身死,让这个女子遭受了极大地心理创伤。
甲十一心疼的走过去,低声回道:“姐,你要振作起来,大公子虽然战死,可秦家还在,三公子还在,秦家还需要姐,三公子更需要姐。”她看着这个被誉为北境谋姬的女子,作为她的贴身死士,她太了解这个女子的不容易了。
秦尚战死,秦无衣大病一场,差点病殁。
谁能想到,不过一二年,疼惜宠爱她的兄长又与她阴阳相隔。
她知道,如果不是还有秦家的责任,秦无衣绝对不会苟活到此刻。她更知道,能让秦无衣振作起来的除了秦家,就只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三哥哥了。
秦无衣无神的眸子听到甲十一的话,不是那句话触动了她的心绪,无神的眼睛似乎多了几许色彩,只是干裂的唇刚要话,就听见济北君田有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啊,无衣妹妹,秦家还需要你啊,没有你,我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将秦朗斩于军阵之上!起来,这一趟北上之行,本君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啊!”
济北君田有文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袍子,身后披着大氅,怀中拥着一名妇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她走来。
田有文的笑声异常的响亮,在秦无衣数步之前站定,望着这个孤魂一般的女子。
秦无衣之前经常出入燕国宫禁,她认得那妇人是燕王哙的宠妃之一。
妇人也惊恐的望了她一眼,却赶紧将头埋起来。
甲十一和春雁看到济北君田有文朝秦无衣走过来,急忙一个箭步挡在秦无衣面前,手中已经亮出了短剑,唯恐他伤害秦无衣。
秦无衣拍了拍甲十一的胳膊,示意他们二人退后。秦无衣知道,如果田有文想伤害她,她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最起码,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一向崇尚利益高于一切的田有文暂时不会动她的。
她没有倒下,而是抬起头,不知为何,她似乎觉得身上的力气足了些。
她盯着田有文的那张脸,曾经在齐国国都临淄城外稷下学宫第一次见这张脸,她就感觉的一股难以遏制的厌恶,倒不是因为他的丑陋,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疏离。
有些讨厌,从来就没有理由。
没想到至今这种感觉仍旧强烈。
田有文盯着秦无衣清冷的眸子,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更令人觉得怜惜,或许是这种表情在秦无衣身上过于罕见,以至于显得尤为珍贵。他伸出一只手,按在怀中女饶身上,使劲一捏。
女子忍不住痛,发出一声闷哼,田有文却眼睛直视着秦无衣,露出几许调笑之意,慢悠悠的道:“实话,本君在未见你之前,觉得下女子如猪狗,可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光风霁月,倾国倾城。你,叫我怎样处置你好呢?是这样吗?”
着,又狠狠将怀中女子圈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朝着她的脸狠狠的咬了上去,犹如一头饿狼,想从她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女子疼极,想要反抗,却被他强有力的臂膀圈死,只能发出呜呜的呼疼声。
周围众侍卫看到田有文如此变态的行径,都吓得雅雀无声。
“嘶!”田有文转过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女子脸上留下两排醒目的牙印,捂住脸哭泣,眼睛看向秦无衣,却不敢哭出声。
田有文却嫌弃似的将女子一把推在地上,笑了起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问道:“你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秦无衣盯着他的脸,良久,终于开口话。
“两国交战,胜败常事,你不该如此残暴。她乃我燕国国君之妃,处置之权在齐王,不在你。”秦无衣的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田有文心中最痛的的那根弦,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阴暗起来。
“哦,对了,我倒忘了,济北君生母乃是女婢身份,别齐王之位,就连这的济北君,都花了近十五年的时间,方才获取,哪有身登齐王宝座,发号施令的那一!”
秦无衣的嘲讽如同一柄利刃,将济北君心中隐藏最深最隐秘的那块肉刺的鲜血淋漓。
“啊!”毫无预兆的,田有文突然暴起,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就将蜷缩在地上的燕王宠妃杀死。
女子倒在血泊中,最后望了秦无衣一眼,脸上没了刚才的惊恐与畏惧,倒是多了几许解脱之意。
鲜血顺着剑刃散出温热的气流,也伴随着济北君田有文粗重而又杂乱的呼吸声,在这雪里,格外令人惊怖。
都刀子杀人,言语诛心。
田有文第一次感受到,居然有人比他还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