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几个嫔妃都凑在太后的‘福寿宫’里闲聊。

    “姜先生都来了好多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皇后有些着急地问。她知道皇上最听这位老师的话，一直想着他回来能给自己做主，把顾希赶走。

    “会不会他没有说动皇上？毕竟他离京这么多年了。现在不比过去，那个希公子可是妖精，姜先生怕是不是对手？”马妃小心揣测道。

    太后瞥了她们一眼，“你们放心吧。姜先生定是还没动手呢！他可是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专治妖精的！希公子那点道行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的。”

    皇后惊喜道，“连母后都这么说了，看来这次稳了。赶紧把希公子打发了，咱们后宫就清净了。”

    “这位姜先生怎么这么厉害呀？”一个小妃问道。

    “妹妹，你进宫没几年，自然不知道。他是皇上从小授业解惑的导师，皇上对他言听计从的。”

    太后笑笑，补充道：“主要还是因为姜先生人品正直，忠心可鉴。他一片碧血丹心，只为江山社稷。为了给国家不断地输送人才，他终身无子无家。他在云台岛带着一帮徒弟，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教出的徒弟都是刚正不阿，一心为国的忠诚能士。这样满腔爱国之心的老师，皇上怎么能不敬重？”

    ……

    姜季离回京有一段时间了，每日只是按部就班地上朝、讲课、听课，参加聚会……

    赤云靖岩知道姜季离一定会跟自己谈顾希的事，他一直紧张地等待着，但等了很久也不见他提。

    终于他忍不住，趁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向姜季离问道，“老师，这么长时间，您为什么也不问我那件事？”

    姜季离抬头看看他，“那件事有那么重要吗？这次为师回京发现一切越来越好。国家强大、边境平安、百姓富足，皇室也后继有人了。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为师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足的？”

    “老师，您这是不是叫护犊子？”赤云靖岩很欣慰地笑了。

    姜季离愣了一下，因为赤云靖岩从来没跟他开过玩笑。

    他装作没在意说道，“该护就得护。主要为师了解自己的徒弟。皇上心中有数，最是心系国家，知道什么更重要……”

    赤云靖岩有些愧疚，“学生有可能让老师失望了。我没有那么好……”

    “人无完人！不用太苛责自己。很多人让为师劝你，为师想，劝你什么呢？‘要以国事为重，不能玩物丧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姜季离摇摇头，“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国君。这些道理不用为师多说，你都懂！”

    ……

    傍晚，工作了一天的顾希收工回家，瞥见今日的晚霞特别绚烂，便坐在亭子里欣赏天边的美景。这让他暂时忘却了心里的烦恼。

    正在这时，一位白发白须、精神灼烁的老者向他走来。

    顾希赶紧站起来，上前扶他，“老先生，您是想坐到亭子里歇一下吗？我来扶您。”

    老者在亭子里坐下，冲顾希笑笑，“谢谢你，小公子。”

    顾希被老者周身散发出不凡的气场镇住，“老先生，您进宫是有公务还是探望亲友？怎么没人陪同您一起？”

    “老夫身体还行，进宫有些公务。本是有学生陪同的，但他们不能出入内宫，现在正在宫外等着呢。小公子是宫内当差的？老夫离京几年了，之前宫里的人都认识，却不曾见过小公子？”老者上下打量着他道。

    “我进宫没几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四处奔波，为朝廷办事？”

    “小公子是觉得老夫老了？”老者和蔼可亲地笑着。

    “不是。就是觉得您这个年纪就应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才对。”顾希对老人有莫名地亲近。

    “老夫不曾婚配，也无子无孙。”

    顾希惊讶地半张着嘴，他有些心疼这位老者。他很关切地问，“您……现在还在四处奔波是生活所迫吗？我可以帮您。”

    老者看出他是真心怜悯他，“不是。老夫老当益壮，愿意为朝廷效力。”

    “老先生，您真的不用客气，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老者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也许觉得他太过单纯善良，不忍心欺骗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顾希摇摇头。

    “老夫就是号称有‘天下学生三千，各个人中龙凤’的姜季离。”

    顾希愣住了，满眼惊惧。他慢慢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姜先生。”

    “不用拘谨。刚才咱们爷俩不是聊得挺好的吗？”姜季离冲他笑道。

    “姜先生，既然您找到我，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外面有好多关于我不好的传说，先生能允许我辩两句吗？”

    姜季离点点头。

    顾希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您听到的是哪个版本。反正我没有蛊惑皇上，没有想颠覆国家，什么祸国殃民我更是担不起……我……”

    “别紧张，坐下说。你用不着跟老夫说这些，皇上不是孩子了，他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无需老夫多言。老夫只是觉得奇怪，皇上对感情一下冷漠。但听说跟你很合得来？”

    顾希不自在地坐下，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两年还好，但我们前些日子，又开始吵架、冷战。只能说凑合吧。”

    “只是凑合？听说，他为你改变挺多的，你治好了他的病？他去后宫生下皇子，也是因为你的规劝。”

    顾希脸更红了，连连摇头，“这些我不敢居功。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磨合的，改变一些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最近一直犹犹豫豫的，我知道他正在经历痛苦的抉择。看他那个样子，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姜季离轻叹一声，“他以前从来不这么优柔寡断的，只有你才会让他这样。”

    “我知道是因为我。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做这个选择？我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只是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努力地生活，尽量不去打扰任何人……”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他的原因。因为他是一国的君主。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愿意离开他？”

    顾希摇摇头，脱口而出，“不！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顾希又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深出一口气，好像释然了：

    “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接受。我挺感谢这两年多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他实现了他的承诺，让我体面、安稳、平和地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十九岁生日宴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那些为我撑腰的话，现在想起来都激动……”

    “你们在一起应该四年多了，你为什么只感谢那两年呢？”

    顾希撇撇嘴，“之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打骂我，我身上天天都有伤，很多时候鼻青脸肿的，连门都出不去。那段时间他带给我的都是伤痛和恨。这两年他对我很好，变得特别有耐心。”

    顾希又想起了刚才那个问题，“我对他也谈不上多么喜欢，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处出了些感情。但我觉得更多的应该是感动和习惯吧。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可怜？老夫不这么认为。心怀高远就一定要忍受孤苦、困顿和一些世俗的诱惑。那你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顾希想了一下说，“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就是活着的意义。那些有宏伟志向的人，很令人佩服。但那条路太难走了，还不如随遇而安、珍惜当下，开心快乐地渡过一生。”

    姜季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道理，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还有些见地。”

    “见地不敢当。就是这些年，自己真实的一些感悟罢了。姜先生您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谢谢您愿意来听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