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修德虽然没有在左骁卫体系中混过,但是他也知道左骁卫一般是不涉及寻访城门的任务,现在左骁卫出现在城门口,只有一种可能,事情不简单。
联想到‘禁物’二字,他心中莫名的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走上前,他便看见左骁卫的将士们从一袋米中掏出一把弓弩。
“你们竟敢私盗弓弩,来人!”
“在!”
“将他们拿下!”
负责运粮的商贾顿时大喊冤枉,“将军,我们没有私盗弓弩,我们冤枉啊!”
“冤枉?”左骁卫校尉冷笑,命人将搜出来的几把弓弩丢在商贾眼前,“人赃并获,这是工部的制式弓弩,你手中没有工部和兵部的批文,不是私盗是什么,少说废话,跟我去大理寺吧!”
言罢,左骁卫的将士们也不跟那商贾哔哔,直接上手,三两下擒住商贾及其随从,带着搜出来的赃物,快速前往大理寺。
独孤修德看的瞳孔剧烈震动,他不是震惊搜出来的是工部的制式弓弩,他震惊的是那商贾分明是窦氏门下的商人。
窦氏,私盗弓弩?
联想不久前皇帝李渊对工部丢失弓弩大发雷霆的消息,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可能会引发朝堂地震。
“我先回府。”对着护卫打一声招呼,独孤修德赶往独孤府,将此事告知家主独孤震。
独孤府内。
独孤震听完独孤修德的禀报后,脸色没有如何波动,而是显得非常镇静。
“家主,窦氏为何要私盗弓弩?”
“私盗?”独孤震撇一眼无知的独孤修德,反问他,“你觉得窦氏为什么要私盗弓弩?”
独孤修德思索片刻,摇头道:“猜不到。”
他确实想不通窦氏为什么要私藏弓弩,又不是造反,私藏那玩意有什么用呢。而且,弓弩虽强,但是数量不够的话,那也无法发挥战斗力。
“你呢,猜得到吗?”独孤震看向独孤晟。
独孤晟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不假思索道:“窦氏没有必要私盗弓弩,他们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我怀疑,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人在对付窦氏。”
闻言,独孤震面露欣慰之色,独孤晟这段时间经过他的言传身教,终于开始慢慢上道了。
“那么,你觉得谁会对付窦氏呢?”
“京中有能力对付窦氏,并且敌视窦氏的,只有太子。”说到这里,他轻咬嘴唇,迟疑道:“还有一个人也有能力,但是我不确定。”
独孤修德沉吟道:“太子倒是的确有可能,窦氏支持李世民,在朝堂上和太子多有对立,若是太子动手,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没听说太子在工部也有人啊?难道说,是他在工部的暗子偷出来的弓弩?”
独孤震呵呵一笑,“太子也好,那个人也罢,窦氏这次在劫难逃。”
“那个人是?”独孤修德不解的问。
独孤晟提醒道:“家主离开政事堂,不就是那个人的手笔么,这次窦氏被人栽赃私藏弓弩,你觉得那个人有没有嫌疑?”
闻言,独孤修德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
“非常有可能。”
独孤震淡漠道:“古言盛极必衰,身在局中,有多少人能知前因后果呢?”
“家主,窦氏毕竟是关陇一份子,我们需不需要提醒他?”独孤晟问道。
独孤震想了想,摇头道:“已经太晚了,木已成舟,私藏弓弩的事情已经被左骁卫查了出来,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并非突然发生,不久前李渊就已经让武士彟开始调查。换句话说,幕后的人已经把网撒了下去,现在是收网的时候。我们提醒窦氏也没用了,更重要的是,这次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李渊做的,他都乐见其成。”
“如此一来,此事揭露,窦威和窦抗,他们二人地位难保。”独孤晟说道。
私藏弓弩,等同于谋反。
若是李渊不忌惮窦氏,凭借窦氏皇亲国戚的身份,倒是能够安然度过。但问题是,李渊巴不得他们关陇人全部退出朝堂。如此情况,窦氏岂能轻易抽身。
独孤震冷笑道:“当年我离开政事堂的时候就说过,窦氏得意不了太久,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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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修德抿嘴,问道:“家主,我不明白,李渊明明是依靠我们关陇人而立朝,他为什么现在如此打压我们!”
闻言,独孤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独孤晟,“你知道吗?”
独孤晟思忖一会儿,回答道:“李渊虽然立足关陇建国,但是他志在统一天下。如此一来,将来朝廷必然要接纳各地世家入朝,政事堂位置有限,需要人挪位子。此外,李渊已经不是从前的李渊,他现在是皇帝,不喜欢有人在政事堂和他作对。”
“说的很好。”独孤震道:“世家和朝廷,共荣又互相戒备,杨坚和杨广曾经做过什么,李渊看在眼里,他虽然不喜世家,但是他想统一天下又离不开世家。关陇人上至政事堂,下至地方,身居要职者不知凡几,换成你们是李渊,你们会怎么做?”
独孤晟和独孤修德纷纷沉默。
这还用问么,大抵和李渊做的事情差不多,削弱制衡。
独孤震继续道:“当初我离开政事堂的时候,独孤家的子弟并没有遭受波及,这就证明李渊其实明白他依靠谁而建国,但是他不能让关陇一直独霸朝堂,那会让他非常不安。所以,无论是独孤家还是窦家,暂时的离开朝堂,那是必要的,同样也是必须的。”
“太子李建成娶妻荥阳郑氏,秦王李世民娶妻关陇长孙氏,齐王李元吉娶妻江左萧氏,楚王李智云娶妻前隋宗室,四个儿子,联系了天下泰半的世家力量。从一开始,李渊就已经准备好更换政事堂相国,平衡朝局了。”
独孤修德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这次的事情,窦氏将从政事堂出局。长此以往下去,我们关陇人岂不是会一步步被人排挤,彻底离开中枢吗?”
“你觉得我们惨吗?”独孤震问他。
独孤修德不解其意,只是点头。
独孤震接着问道:“能有杨坚和杨广在位的时候惨吗?”
独孤修德一怔,旋即摇摇头。
这还用问,当然没有。
杨坚是软刀子割肉,虽然疼,但还不至于让人发疯。杨广是杀猪刀架着脖子,逼迫关陇子弟去辽东送死,跟现在关陇家族的处境相比,这个时候已经很舒服了。
毕竟,李渊可没胆子让他们关陇子弟去送死。
“家主的意思是?”
独孤震哼笑,“这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哪来千年的王朝,李渊厉害,不代表他的儿子厉害。他戒备的又不是关陇一家,将来统一天下,没有关陇人,他拿什么来制衡江左士族,制衡山东士族呢?你们不要盯着眼前的得失,要放眼未来。”
独孤晟道:“家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忍耐吗?”
“天下大乱已久,关陇各家都有损失,现在是我们恢复元气的时候。至于属于我们独孤家的东西,将来总有机会一点一点的拿回来。不要急于一时。”
独孤晟问:“那这次的事情?”
“静观其变吧。”独孤震漠然的说。
“是。”
李渊对关陇的打压,关陇人心知肚明,随着地盘越来越大,仅靠关陇人治国是不理想的。独孤震明白,如果一味的和李渊作对,不仅会让关陇人损失惨重,还会一无所得。
当初扶持李渊的时候,他们存着幕后掌控国家的心思,但李渊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不是傀儡。
如此,独孤震便要调整对朝廷的关系。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家族未来,自关陇人抱团以来,魏国、周国、隋朝,曾经上位皇帝,化家为国的关陇家族,哪一个没有在事后打压过关陇家族。
可是现在呢?
他们都死了,死在关陇人手里,而关陇家族依旧挺立。
斗争,才刚刚开始。
一时的退让不是放弃,只是为了更好的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