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仁不让
作者:妙妙的铲屎官   宅男的大宋之旅最新章节     
    绍兴七年首日,白野再次睡到日上三竿。

    坐在床上用力的晃着脑袋,总觉得昨夜赵颖是有意让自己喝下那杯屠苏酒。

    可是,她图什么呢?真有人这么无聊么?

    元旦,是岁首,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开放关扑三日。

    市民们难得可以这么嚣张,各种赌博配套的服务可以说是尽善尽美,连贵族妇女都会前往参观,小赌几把。

    鸣放爆竹,挂桃符,贴春联,坊巷间充斥着浓浓的喜意。

    当白野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忽觉院里格外的安静,反而街上热闹非常。

    “相公带着小郎君拜年去了,陈叔他们去招工,好多丫鬟下人们也放假回去探亲了。”

    白榆掰着手指一一给白野解释着。

    “你怎么不上街逛逛?我又不是没给你月钱。”白野拍拍她的脑袋。

    “我还要伺候郎君呢。”白榆低头,有些扭捏。

    白野大致比划了一下,

    “你是不是长个了?”

    小丫头闻言疑惑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腿,有吗?

    十二三岁不正是女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么,小丫头先前身体亏的厉害,被捡回来后,好吃好喝的,自然便开始长个了。

    简单的吃些东西,便准备回屋继续写《三国演义》。

    “等陈六回来,让他来见我,你家郎君没什么事,自己上街玩儿去吧。”

    显然,白榆只听到了前半句,找了条小板凳,坐在白野门前看起了《数学初识》。

    郎君在哪儿,家就在哪儿,自己也就在哪儿。

    元旦的热闹,可不仅仅只这一天,从初一到初七,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风俗活动。

    白野让陈六从杭州又调了十余人过来,亲自教他们说评书。

    宋代的演义话本还是非常流行的,也是得益于读书人之多。

    整书六七十万字,自然不是这几天就能写完的,只是实在事情太多,也只能趁现在还没有正式动工之前,先做些辅助工作。

    花了400余贯收了间书坊,改办为民报。

    宋代即使文风再盛,相较于庞大的农民基数,依旧是少的可怜,那文盲率也就可想而知。

    终于,初八午时,招募的力夫工匠们陆续赶了过来,多是山阴,会稽两县,也有些是远些的几个县之人,乱糟糟的约莫六七百人。

    多数人都只穿单衣,少见几人穿着冬衣,也是破破烂烂,与当初捡来的白榆没甚两样。

    也没想着弄什么奠基仪式,简单的在青甸湖畔搭了个台子。

    白野没有多余的闲话,只是吩咐将已经蒸好的大白馒头一筐筐的搬过来,以及一锅一锅的羊汤。

    “明日开始,辰时上工,午时开饭,想吃多少便吃多少,酉时还了器具便可领取工钱各自归家,现在,每人可领一碗羊汤,

    蒸饼能吃多少拿多少,不可私藏带走!“

    场面一下子就嘈杂起来,也是亏得陈六那张脸以及从杭州调过来的一批人,很快维持住秩序。

    白野和白榆蹲在一边,同样各自端着一个碗,却不是羊汤,而是羊肉泡馍,主家总要有主家的派头嘛,看着那群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人群,告诫道,

    “白榆啊,吃有吃像,再饿,也不能如他们一般,记住了?”

    白榆用力的一点头,只是声音有些心虚,

    “嗯!”

    “阿郎啊,我就说你心善,你看看,我都怕能把他们撑死。”陈六也端着碗过来,不忘抱怨。

    要说陈六这张嘴,跟开过光也没什么区别,等白野吃完后再一看,好嘛,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大片。

    也不顾地上又脏又凉,有的跪在地上吐,用双手接着,又吃回去。

    表情是既痛苦,又满足,看的白野头皮发麻。

    白野无奈,举起铁皮打的小喇叭,

    “今日便不上工了,每人都已登记在册,明日一天,不发工钱,不来的,也不用再来了,诸位回去之后,

    若有那亲朋好友,无论是木匠,铁匠,或是只有把力气,都可一并带来,散了吧。”

    接下来便是真正忙碌的开始了。

    当初设计的砖厂,石灰厂,面粉厂以及各种窑口,烧炭的,炼焦的,都开始一一动工。

    每天天刚亮,白野就得起来上工地,因为是不同于以往的建筑设计,白野必须亲自盯着。

    起初几天都是陈六驾着马车,后来实在是颠的没有办法,买了头驴。

    工地上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几近两千,在普通百姓眼里,这贵人就是个善人,而在一群匠人眼中,那就是祖师爷啊。

    不过,白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前自己在家摆弄的都是小物件,像现在的这种大型“器械”,心里也没底。

    仅拿水车的木轮来说,大家都知道原理,但是对于选材却极为考究,总不能用两个月就换吧。

    硬质实木,成材需得50年以上,其次,为了防止木头长期在水中遭到腐蚀,以及吸水变重,还要做防水处理。

    对于防水涂料,白野是真的没有研究,最后是在一个造船的捻匠的提议下才得以解决。

    用油和白灰混合,也就是捻船灰,再将麻丝剁碎,根据经验按比例掺杂进去便是麻板,最后再糊在水车上,辅以铆钉固定。

    为此,白野还奖励了那名捻匠20贯。

    二月初一是中和节,也是春耕的启动仪式。

    只是出去买牛的白丙派人回来说道路难行还需几日。

    白野还是如往常一般,骑着小毛驴去监工,青甸湖离府城约莫七八里,要走小半个时辰。

    “白榆啊!真的不骑小毛驴?比走路省力多了!”

    白野每天都是到处跑,小丫头非得跟着,说给她也买头小毛驴吧,红着脸说不要,自己走的可快。

    “白榆不累!”

    “阿郎怎么不问我累不累!”陈六抱怨道。

    “滚你的,你骑马,我骑毛驴,像话吗?白榆,昨日又花了多少钱?”白野到山阴县虽然才一个多月,善财童子的名头却是传开了。

    白榆捂嘴偷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开始给自家郎君报账,

    “力夫和匠人们的工钱,96贯375文,买...”

    “停停停,零头就不用说了。”

    “喔,买木材铁器一共是324贯,米面82贯,给人抓药17贯,慰问金110贯...给那陆游买马280贯,总计约914贯。”

    说道最后,白榆都咬牙切齿了,那所谓郎君的师弟竟然说郎君有辱斯文,枉读圣贤之书,郎君还给他买马,最好摔死他。

    咦,郎君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

    白野来绍兴带了全部身家将近15万贯,买地花了4万,倒是还够烧一段时间,让白榆记账,一来也是方便教学。

    二来嘛,当然是偷懒,不对,怎么能说是偷懒呢,那叫锻炼人才。

    田间,白野看到有几个乡绅在摆案祭祀,拜的便是那句芒。

    那是专管植物生长的神祇,以此来乞求丰收。

    在农耕文明了,农民的稳定永远是第一位的。

    宋氏南渡,朝廷困于立国之需,一直奉行战时财政体制,对百姓的征敛相当苛猛。

    可朝廷又能如何,若征收不足,则朝廷无法运转,再加上对伪齐和虏人的战事,势必陷入危机。

    可若逼的太急,又容易激起民变,一旦出了事,动用军队,那花的钱又跟流水一样。

    现在的朝廷就这么在百姓那根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横跳。

    白野有时候就会想,若是后世那些大聪明们会怎么说,无非就是先杀赵构,再杀士大夫,一切问题解决。

    或是让岳飞也来个陈桥兵变,有些太想当然了。

    路转西桥,竹外的桃树已经结了花骨朵,白野的心情也还不错,只是却被一副人力拉犁的画面破坏了。

    白野勒住小毛驴,感到触目惊心。

    一架原始的木犁将一家三代栓在一起,老者在后面扶犁,一对儿夫妇和几个孩子在前面套着绳,就好像拴在绳子上的一串蚂蚱。

    初春的天气还带着寒意,可男人却打着赤膊,阳光软软的照下来,映着他那斜斜朝向天空的脊梁。

    拉犁的人都弯着腰,身子前倾和地面形成一个危险的锐角。

    江南多硬质黏土,天一干,便硬得好似石板,木犁艰难的且行且停,划出浅浅的一道痕迹。

    夹在男人和孩子中间的是个妇人,一缕黑发从额前垂下,几乎垂到地面。

    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的时候,微微仰起头。

    白野只觉得是何其动人,即便看不清那农妇的眉眼。

    想来不只是眼前,春日的乡野间还会有同样的画面,尽管拉犁的组合不尽相同,但身姿却写着同样的艰难生计。

    怪谁呢?这是简单换个皇帝,换一批官员就能改变的么。

    这还是富庶的江南啊!白野都不敢往下想,满眼的不忍。

    “阿郎,顾不过来的,他们已经算是好的了!”陈六就是底层的,这些也都是他所经历过的。

    白野伸手一指,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这,算好的?”

    “这边地租一般来说是五五中分,其中还要看佃户是否用主家的耕牛和农具,若佃户用田主的耕牛,则田主取六成。”陈六无悲不喜的解释着。

    白野是真的想不到,佃租竟然如此之高,一时无言。

    “有些贫困的佃户,连农具和种粮都要田主提供,这又要减去两成,辛苦一年,到头来只得两成收成。”陈六继续道。

    怪不得地主有钱,白野理解了为什么他们要人力拉犁。

    因为农具和种粮,没有就是没有,是无法替代也无法省略的,只有那一成牛米,可以用自己的力气和汗水来置换。

    人的力气又怎能与牲畜相比,白野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当牛做马。

    也许对那群贫穷的农民来说,这样做是值得的,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只有力气和汗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其实,早在禾苗长成之前,那土地便已经被汗水浸泡过多少遍了。

    那些农夫肩上背着的哪是一张张原始的木犁,而是整个宫廷的靡费和满朝文武的愤怒。

    是艰难前行的大宋王朝啊。

    汉人,是这世上最具韧性的名族,同时他们又极其脆弱,总要有人扛着他们,护着他们往前走。

    这便是白野从书上读到的,当仁不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