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今日在寝阁召见岳飞,除了张浚,秦桧,别无他人。
行过臣礼,赵构赐座,之后便对岳飞说道,
“刘光世骄惰已久,屡误军机,朕意已决,罢他军权,然而,行营左护军数万大军需得忠臣良将统御。
朕思来想去,决议委任于卿。”
闻言,岳飞就如在梦里,直到张浚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岳太尉还不谢恩?”
他这才慌忙跪下。
赵构说罢,亲自书写了一道诏旨递给岳飞。
“这是朕写给王德等人的诏令,王德郦琼等人见了手诏,如见朕亲临。”
岳飞接过诏书,再一次叩首谢恩。
来到宫外,都督府的一名吏胥正在等候,专门又送来了一份省札。
岳飞做梦都没想到让他并统淮西兵马。
他经常念叨的,是刘光世庸懦,朝廷需要撤换。
可撤换刘光世之后,由谁继任行营左护军都统制,岳飞没有想过,也用不着他来想。
赵构召见结束之后,直到走出了行府大门,岳飞依旧是恍恍惚惚。
已近三月,江南春光大好,蓝天无垠,阳光艳丽。
站在行府门前望去,禁街之上金碧辉煌。
岳飞再一次摸了摸袖中的诏书,发觉刚才的召对并非梦幻。
回到驿馆,参议官李若虚,干办公事于鹏,长子岳云等随行人员都在房间等他。
李若虚见岳飞满面春色,便问,
“官家今日召见,有何之意?”
岳飞笑而不答,从袖中取出那份御札和一份省札。
李若虚接过御札细细观读,随即抬头惊问,
“莫非官家的这道御札是写给左护军的?”
岳飞笑着点头,李若虚接着又看省札,只见上面开列着左护军的兵员马匹数量,以及副统制以上的将官名录。
众人一一看过,巨大的喜悦宛如钱塘江大潮一般席卷而来。
房间内所有人都半张着嘴,岳飞这才用激动的心情讲述今日的召对。
岳飞讲完经过,李若虚便道,
“王德郦琼等人素来敬服相公,相公此去必定马到成功。”
于鹏也点头附和,
“左护军虽然缺少训练,但班底是西军,只要加以整肃,仍不失为一支劲旅。”
李若虚兴奋,“有了淮西数万兵马,北伐便再没有旁顾之忧。”
岳云也开口问道,“爹爹,几时动身前往淮西?”
“官家说,待刘光世赴行府罢职之后,再由都督府行文前往。”
“不过...”李若虚想了想,“官家将十数万大军交于相公,相公需另上奏疏,一来,具呈用兵方略,二来,效法王翦申述功成身退之意。”
岳飞连连点头,“参议所虑甚是。”
当即便草拟奏折,经李若虚,于鹏等人修改,再亲自誊写。
然而,就在岳飞等待刘光世赴行府罢职期间,形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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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地头的工作告一段落,现在需要的是小心护理,工坊也并不急于一时,白野难得的可以舒一口气。
春天是蓬勃的季节,阳气上升,心情也会随之躁动。
白野领着一群小朋友们出门踏青,春游烧烤。
小户人家的踏青总是与生计相关,看看地里的庄稼长势,盘算着收成,他们大抵是体会不出垂柳的魏晋风度,或桃花的晚唐诗意。
至于杜牧诗中所说的那些人,刚扫墓时还悲悲切切欲断魂,一转眼便寻杏花村享乐,起码也应该是衣食无忧的中产之家。
这个季节的娱乐活动,例如斗鸡,放风筝,甚至是调情猎艳,寻花问柳。
其中一些活动甚至是后世奥林匹克的最初创意。
诸如蹴鞠,也就是足球,角抵就是摔跤,妇女们喜欢的锤丸,几百年后的人们称之为高尔夫。
乡间最美的风景,自然是那满田满垄的油菜。
菜花随麦长,田水入池平,是怎样的壮阔景象。
那是一种华丽的高贵,也是一种华丽的朴实。
好大一片烂漫的金黄色,汪洋恣肆,云霞一般铺展开来,白野只能用华丽来形容它。
虽然菜花是乡土气的,但是,华丽有时候是一种气势,本来并不华丽的个体汇聚在一起,就有了华丽的视觉冲击力。
菜花开了,村野里到处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妖娆,不媚俗,是平民品格的质朴,又有着乡野风情的浪漫,足以让人陶醉。
蜜蜂蝴蝶飞来,追逐着香气,也追逐着明媚的春光。
白野领着一群小家伙从田间走过,衣衫上沾满了金色的花瓣,于是走到哪儿,蜜蜂和蝴蝶就跟到哪里。
白野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招蜂引蝶。
白野随手折了一支,插在白榆的发髻上,使白榆整个人都鲜亮生动起来,引得其余二女直跳脚。
“我也要!”
“我也要!”
白野笑骂道,“找务观去!”
二女瞬间偃旗息鼓,只是两双美眸死死的盯着白野,大有偏心便瞪死你的感觉。
陆游有些吃味,赵心兰不去多说,本就不熟,可自家青梅竹马的婉儿,才几日便“移情别恋”了。
只道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白野又折了一支油菜花,然后在二女的期待的注视下,插在了陆游的头上,转身就跑。
“哈哈...”
“站住!”“别跑!”
“我和你拼了!”
白榆摸了摸耳边的菜花,笑眯眯的带着最小的赵汾也加入了追逐,先不和郎君一伙,就一会儿...
跑累了,也骂累了,一群人围坐在小河边,陈六已经领着人开始布置烧烤架,以及摆弄各种食材调料。
烧烤架也不算是现在的产物,顶多是造型和材质有所不同。
“今日说点什么好呢?”
每天,白野都会给这群小盆友灌输一些自己的理念,也是那晚未与赵颖明言的第三步。
中国社会发展到宋代,工商业文明萌芽已经出现,若此时还有墨家,注定会大放异彩。
而也正是这个阶段,儒家学说,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处于溃散状态。
白野所谓的第三步,就是发表新思想,以期形成文化思潮。
朝廷或是说国家需要的,不是二程,也不是刚才六七岁的朱熹强化后的儒学。
不然只会使农业文明结构更加稳定,诚然有利于统治,却极大的阻碍着发展。
有时候,白野会奇怪,难道中国古代就没有科学么?
在过去的数千年里,中国作为唯一尚存的文明古国,不论公职选拔,私塾教育,诸子百家,又或是经验技术。
无一不是领跑与同时期全球范围。
然而,十六世纪之后的欧洲,反而率先崛起,在文艺复兴的催化下,先一步衍生出了现代科学。
这也致使种花家经历了百余年的屈辱史。
明明有着历经几千年的沉淀积累,本应厚积薄发,却为何沦落至此?
春秋战国时期混乱不堪,同时,也诞生了一大批能工巧匠。
诸如以鲁班为首的公输家,以及以墨翟为首的墨家。
可本应欣欣向荣的时代,当时的工匠们却面临着无比尴尬的三个局面。
第一便是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小农经济体系,看不起手艺人。
包括当时的统治阶层在内,将这些工匠手中一些远超于同时代的发明视为奇技淫巧。
无不彰显着手工艺人的社会地位。
第二,一些作坊垄断了这些先进技术,在工匠阶级基本都是文盲的前提下,无形中阻碍了技术的传播与交流。
第三,碍于士农工商的阶级形态固化,工匠们没有学堂,技术的传承只能靠师傅的口口相传。
而大家都知道,师傅都喜欢留一手,更多的是看徒弟自己的悟性,并没有加以系统化的归纳和总结。
这也导致了新技术的传播更加缓慢艰难,甚至失传。
总结就是封建统治,仿佛便是一个死循环一般,白野就是想靠提高粮食产量,将一部分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
其次,东西方的思维方式在处理问题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东方思想犹如是实用主义,拿求神拜佛来说,上次去拜观音,愿望达成就继续拜,没达成,那我就去拜弥勒,或是不拜了。
简单的说,处理一件事,怎么好用怎么来。
而西方思想,拿日心说举例,同样是求神拜佛,哥白尼发现,他所崇拜的上帝不能治国救世之时,他想的却是上帝为什么不灵,是不是上帝哪里错了。
对自然规律的思考催生了自然哲学的诞生。
而华夏的古代先贤,诸如老子,孔子,其思想高度无不高于或早于西方的苏格拉底或柏拉图。
这一阶段,先贤的思想无疑领跑与世界前列。
但是,在对自然哲学的总结和归纳的过程中,我们的先贤直接将规律变成了科技,因此也就有了四大发明。
而西方,却是将这些规律总结成了各种系统化,普世化的公式定理,将自然规律可视化。
再者,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普遍存在一种“学而优则仕”的观念。
最后还是绕回到观念上,所以,不从上到下的彻底改变观念,哪怕白野闷头弄出火绳枪,燧发枪,依旧无法从本质上改变最后蒙古铁蹄南下,以及近代的屈辱历史。
“今日便讲讲《墨经》吧,力,形之所以奋也...”
白野开始讲解起力的概念,小家伙们听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巫术,又好似自然至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