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宋第九百九十四章查一下西南虎穴梁川嘴上说要找苏渭商量,其实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要杀曹不休,一刀的事情而已,但是梁川一直留他留到了现在。曹不休不负他的期望把铁矿石发现出来,在福建路这个地方要找到铁矿可不容易,这种人才跟一台矿石墈探设备一样,都是极为珍贵!
肉眼可见梁家军将来会发展起来,现在只是几千人的规模,需要的铁煤资源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将来更是不计其数!
梁川正当为曹不休的事情茶饭不思之时,又有一个消息传来。
司方行自从流配广南西路之后,日夜赶路前后费时一个多月,水陆并进终于赶到了广南西路。
流配是一种很痛苦的刑罚,当年的梁川要不是被夏竦提拔为御马值正式进入公务员队伍,身份可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按照宋律,梁川就得在固原吃一辈子的土,运气好的话碰上赵祯再生一个儿子大赦天下,他才有机会重新做一个正常的老百姓。
司方行的运气就比较差。
在他被韩琦定为流刑之前,天下刚好有一次大赦,就是陈妃为赵祯生下皇子的时候,司方行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只能乖乖地去西南服役。
在他看来,要想赦免自己的罪刑,那就只有等到赵祯驾崩归天,然后新皇登基再赦免他。
可看当今赵官家,年富力强,不到四十的年龄,现在又把皇子的问题解决,每天都是喜滋滋的样,少说也能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离开泉州府时,高纯与梁川早把衙役打点好,都是自己人,碰上好走的路时便用马车拉着一行人赶路,走不过的山路,就找当地人买几匹骡子,驮着一行人过山!
衙役直感概,当了一辈子脚吏头一回让人当大爷,押解囚犯还能这么舒服,这哪里是来受罪,分明是享福观光来的!
即便是这样,司方行还是叫苦不迭,这些年他过的日子堪称帝王一般,用之不尽的金钱,遍地的奇珍供他享用,每天只有发愁明天要玩什么痛快而不用担心钱不够,只要发愁青楼里的姑娘姿色不够,不担心她们不卖力!
看看现在是什么鸟日子,每天食糠咽菜,路上虽然也有酒楼,可是怕太招摇,不敢露财都是寻找一些寒酸的酒店来落脚。这骡子更是恶心,骡身上臭得让人发指,一股子膻味让他酸水直冒。
岭南的路也是让人无语,白天的时候热得让人眼睛乱冒金星,到了夜里山谷里要么出露水,要么上了山就猛刮山风,白天刚起来起的衣服到了夜里又要拿出来,整得人都有点精神乱!
三个人刚进入广南西路地界,两个衙役很熟练地就使着高纯给他们的买路钱,到附近的溪峒当中招了十余个随从!
说是随从,却见这几个土人身上别着一把短弓,背腰插着一把柴刀,手上还拿着一根白杆软木制成的短枪!这是干嘛?司方行不解地问押解的两个衙役这是何意?
以前的司方行也能算半个他们的长官,只是这当官不用押解犯人爬山涉水,对里面的许多门道都不甚了解!
衙役苦笑道:“不瞒爷说,咱们走的这条道有个别称,叫黄泉道!生人来死人都不得回!看见这些个土人了没,要是没有他们咱们别说走到安平州,就是邕州咱们都到不了!”
邕州,就是现在的南宁,广南西路的治所!
司方行不可思议地问道:“怎的,这些地界的人还敢来杀朝廷的官差不成?”
衙役若是换了别人,让路上的强人把配军掳了也就当完成了任务,报当地的官便可回去交差,眼前这人是原来威远楼的大佬,更是他们上司高纯的拜把子兄弟,他们才不敢乱来!
“官差?在这里就是土人眼里的肥羊!抢的就是官差,也就官差有油水,把人劫回去还人让人回去送赎金过来,一举多得,他们看到商队还不敢下手,看到客差那是能追绝对不走!”
“差哥儿是请这些人来保驾?”
“咱们命贵着哩,不能拿来跟这些土人玩,自然是使几个小钱,雇几个土人护在身旁,又夷制夷嘛,他们最懂怎么对付这些土人!”
司方行嘴中发涩地道:“那你们不怕这些土人先把咱们劫了?”
“那不怕,这些人就是专门做这行的,人家也讲信用,否则生意一两回就黄了,谁还敢让他来带路?”
十余个土人竟然只花了三十贯钱,就能从广南边界一直护送到安平州,这可是有好几百里地的路程!
这些人厚道,厚道到什么程度,给了他们三十贯钱,他们竟然还自备干粮,一路上左右护送在骡子的两旁,比自己的军队还要尽职!
就像衙役说的,进入广南,危险随之而来。
三三两两的土人躲在树林子当中,时不时设陷阱放冷箭来伏击,不过这些小手段一般都被土人们提前发现!大队的当地土人强盗看到十几个土人护送的队伍,一般也会避开。
血拼对于土人来说没有好处。
雇得起这么多的护卫就说明,这队人是重要的人,虽然他们有钱,但是命更重要,为了一点钱把人拼光那是得不偿失。强盗们也知道,这些土人护卫就是这碗饭,他们拿了人家的钱,拼起拿来只会更凶!
原以为就路上波折,到了目的地,司方行才知道这是一个如何虎狼之地!
西南地区的行政区划跟中原地区完全是两回事!
中原按路州县三级行政区划,到了西南,则成了寨州峒,以寨为最大的行政区,相当于路,然后下面才是分成各个地方的小州,接着州里面是各地方的小村子,不叫村而称之为峒!
按大宋的区划,这里属于哪个州已经考证不清,宋初太祖初定天下时因为重心一直是放在北方的燕云十六州,无暇顾及南方的蛮越,采取了以土治土的羁縻政策,最基层的管理权全部下放给了土司。
甚至是现在,朝廷都极少派一个从五品的官员来此地就任。土司管理之下,汉官说白了就是泥塑的土地公,摆着好看而已。按西南土人管理法,这儿该归太平寨管!朝廷可能是不甘于放弃对西南名义上的统治,仍派了官员到此,不过级别不高,就是七品的小知寨,论起来,太平寨知寨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朝廷命官!
太平寨虽然建制上比安平州要高上一级,但是在贫穷这一块两个基本就是难兄难弟,甚至还比下面的州县要穷。
因为天高皇帝远,太祖设立的三司转运制度到了南宋犹其在广南西路这天边名存实亡,朝廷已经放弃了这些地方的税收,不仅当地的土司私自截留税款朝廷会熟视无睹,而且还会放纵这种行为,底线就是他们拿走了钱不要造反就行!
收税的问题,岭南引发了无数的叛乱,朝廷也已无力征剿,这样的后果就是坐视当地的土司实力益壮大,越发地不把中央朝廷放在眼中!
寨子名为州县的上级,但是钱收不到,除了有朝廷派驻的蕃兵,其他的管辖权早已名实亡,知寨的职责更像是监军,看管好这些土司,只要他们造反就往上报告,任期一到就看能不能升到其他富裕一点的地方!
这太平寨在邕州五寨中属于中上,但是司方行一看,这地方简直跟流民发配地无疑,老百姓跟活在原始社会一般,就没一个让人看着清爽的人,老百姓面无表情麻木不仁,身上又脏得要死,看到司方行这个犯罪流配份子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比他们老百姓的还要好!
司方行甚至都怕当街被这些当地的老百姓把衣服扒了,他们自己去穿!
果不其然,司方行一到役所报道,身上的财物马上就被完全收缴走,就只给他留了一条裤衩子,连上衣也没有,按他们的话说,这地儿天热,用不上!
汉人有,不多,说不上话,土人横,三言两语不和就要抄起家伙动手,押解的两位衙役给看管役所的节级使了点银钱,便走了。才刚刚转过身,司方行就挨了好几顿打!
这安平州的役所里的差役最是知道,要是一来就犯的人多半是亡命之徒,这种人犯不着跟着较真,像司方行这样的人就不一样,一来就使钱,说明怕吃苦头然后又有一点家底,不好好折磨一番,怎么从他们家属手中榨一点钱出来!
这一路走得好不艰辛,没有被路人的强盗把钱抢走,到了目的地,最危险的人才出现。。不是别人,竟然是吃皇粮的人!
司方行的钱被抢了,被吊起来打了好几顿,原来近两百斤的人生生被折磨得肥肉掉得一点不剩!每天就是挨打,打完还不给饭吃不给觉睡,节级从司方行的嘴里套出话来,家里还有点余粮,马上就逼着司方行写信往家里要钱,否则命就要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