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王?你就是已吾南边陈国的君主?”
已吾县北是襄邑县、宁陵县;县西是圉县;县东是鄢县,这三个方向是封建制与群县制两种制度中的后者,由当前统治阶级的‘主人’派遣官吏治理。
而已吾县南,却是前者,也即是封建制,它由当前统治阶级的亲密盟友(以血缘为联结建立起来的盟友关系,所以……它相当的不牢靠)负责管理。
群县制的官长需要对当前统治阶级的‘主人’——皇帝负责,而封建制,则没这个必要。
只要封建主人愿意,他可以肆意的毁坏,糟蹋他的领土,而没有人能在政治层面上攻击他。
只不过上述说法,特指的是春秋战国,乃至更久远的夏商周时代。
在汉建立统一天下之后,皇帝出于对集权的天然渴望,颁布法律对封建制的得益者做出了种种限制,当然,这些限制目前还很稚嫩,还没能够把封建主人彻底锁死。
所以封建的主人在这一时代仍有相当的自治权力,除了皇帝,没人能与染指。
华十二有些惊讶,他确实没想到汉室的王爵竟然如此的冒失,坦白讲,因着刘备的关系,他还是挺看好四百年里,将枝叶蔓延天下的刘姓的。
但眼前这个俘虏陈王的出现却叫他……
大跌眼镜算不上,但怎么也失望了。
好吧,是他妄想太过,看过明朝藩王的愚鲁行径,八旗子弟的颟顸事迹,他确实不该对这些个皇帝的亲戚抱有好感。
不过最耐人回味的还是司马家的大王们,啧,八王之乱……真是典中之典,好生生一个封建大国,竟叫自家的统治阶级给损折了……
此刻的刘宠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他向来自称寡人,今日为他人之囚,失意之际竟不知如何称呼自己。
‘好吧,他说是,就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应该不敢撒如此瞒天大谎。’
见刘宠再不回话,华十二只得认定了他就是当前的陈国国王,也即是陈王。
华十二又问:“既然你是陈王,那么也该姓刘,是什么姓名?”
刘宠惜字如金的吐出两字:“刘宠。”
“没有字吗?”
因为各种历史影视的影响,华十二在这种惯性的驱使下,认为古代人,尤其是统治阶级,人人都该有名更有字,于是如此问道。
“寡……”
刘宠差一点就要把自称带出,但还是及时断住言语,仍是两字:“无字。”
见刘宠如此的吝啬言语,华十二也丧失了问话的兴致,心里想道:‘就那他来换粮吧。’
华十二问他:“你想回国不?”
“当然!”
这两个字斩钉截铁一般的果断。
“军中有没有你的亲信,你去把他找来,我有消息要他带回去。
朱三宝,你陪着他去。”
刘宠终于从地上爬起,他看看朱三宝,终于鼓足勇气,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自由的曙光:“不要他陪,请换一个。”
“那就换一个。”
华十二自无不可,此时的刘宠在他的眼里就是一袋袋的粮食,是可爱的粮食,没它不可的粮食,所以就:“典衣,你陪着他去,正好俘虏被看押在哪,你也更知道详情。”
“遵先生命。”
典衣领命而去。
朱三宝在刘宠走后哈哈笑道:“先生,俺觉得他是怕了俺,才不愿意让他看着他,您说是不是?”
华十二其实不知道战场详情,但愿意顺着朱三宝的话语,道:“肯定是的。
你这杆狼牙棒赶紧拿下去找水冲洗一遍,上面血淋淋的,还带着血味,不觉得恶心吗?”
是的,华十二的嗅觉也有提升。当然也比不上朱三宝的嗅觉,朱三宝的嗅觉乃是极品天赋,想要超过它,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朱三宝不好意思的笑笑:“先生,其实俺挺喜欢这个味的,能让俺更能吃得下饭。”
“去去去,把狼牙棒洗了!”
华十二都后悔给他这杆兵刃了,要不是李宝更爱宝刀,他都想让这两者的兵刃互换了,毕竟金花宝刀杀人不粘血,没有什么怪味。
……
皇甫军大营。
数万军士正在进行拔营事宜,将领们也都在四处的忙碌,唯有大军的主事人——皇甫嵩,因为一封书信的干系,而被限制在军帐之内。
气不打一处来的皇甫嵩将两手一合,就将书信揉成一团烂纸,再不能看出其上的信息。
但看不出就看不出吧,皇甫嵩早对那上面的内容深有记忆了:“怎能如此冒失!怎能如此冒失!”
他嘴里说的冒失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陈国大王——刘宠。
他看了一眼舆图,其实他也对那上面的形画熟记于心,不过也是做成习惯了,不看一眼,总不能安心,看完这一眼,他在心中琢磨:‘陈国离已吾甚近,书信到的我处,陈王怕是早和妖人斗过一场了……
好一个骆俊!好一个贤相!做的好事,却要本将劳累!
一点兵事不懂,就只把书信发至我这里,我能做什么,能插上翅膀飞过去么!’
皇甫嵩心中怒火万丈,但他没有一丝办法对骆俊,骆俊在陈国任相,恐怕是要终老此处,他是朝堂将,拿捏不住这个藩国臣。
再如何,他也要发兵去救陈王,毕竟是天家亲戚,要是失陷,就是天大的罪过。
眼下是一口黑锅径直从陈国飞出,砸在了皇甫嵩的身上,叫他不扛也得扛,若是扛不动,说不得就要硬是被这口黑锅给砸的翻不了身。
不过当他翻不了身的时候,骆俊的结局可能会更不好。
或许是被砸死?
皇甫嵩的心思如电光急转,他鬓角流汗,既不是喜,也不是怕,而是忙碌,突的心头冒出一个主意来:“来人,着越骑司马见我!”
他要叫越骑司马领千骑兵,快入已吾,搜索陈王踪迹,若得不幸消息,不叫他救陈王,只叫他回兵来报。
毕竟妖人险恶,已吾大概已经是龙潭虎穴,出于对战争迷雾的尊重,皇甫嵩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
“国相,大事不好!大王身陷妖人手中了!”
“啊!——”
骆俊颜色顿白,几不为人色,他在陈国兢兢业业,好容易得着‘贤相’名号,就更是用心的刻骨经营,毕竟在汉时代,名声乃是国朝上升通道之中最好的垫脚石。
他个人或许无望跻身三公九卿,但他还有后辈子孙。
如他死了,就是要依靠后代子孙的孝敬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为之搏命了。
奈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一番,他的仕途怕是要遭,他的家声,就更可能会遭到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