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李宝打发去陈国,华十二寻思:刘宠终究还是不死心,想要争一争天下。
原来是近来刘宠在陈国境内大兴徭役,放弃他之前精心选练的弩兵阵容,要组成一支数量不明的军队出来。
先生道那里受如此气氛影响,不由得不注意自身的安危,于是发信到先生这里,请求支援。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么一件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华十二今日又添了一次对这句话的体会。
‘他愿意作死,就由得他去。’
华十二淡看风云,此处前提是,不能伤害到先生道的百姓。
就目前局势,刘宠对先生道尚保持克制态度,有许多聪明百姓看到了这一层,由此入了先生道。
“好了,不要跪了。”
人群之中,华十二持着玉一般质地的竹杖,扶起一个老人,“人的膝盖是宝贵的,应该只跪天和地,以及父母,除此之外,别无可跪者。”
“可先生就是我们的天地父母!我等该跪!”
人群中突然跳出来这么一句,引得许多人认同。
华十二道:“我怎堪与天地父母相提并论,这句话有大错,我已经三令五申,不叫你们跪我,你们如何不听我的话?”
一群人讷讷无言。
“既然没理,那就该听我的话,都站起来吧。你们都在南营里住下了,那就在这里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雷鸣军发给你们的种子都好好收着了吧?
那是我从天界带来的种子,不挑土地季节,一旦入土,就能收获。
等到雷鸣军的烧荒作业完成,就可给大家均分土地,有了土地,大家才算是在这里安下了家,听明白了没?”
有人大胆回话:“听明白了。”
有人更加大胆:“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一句问到了众人关注的核心问题,来到异地他乡,若腹中空空,还算是好的,至少总是只想着能吃上一口,但腹中一旦有了食,就开始东想西想,乱七八糟的一通乱想。
南营里百姓皆揣揣,听先生和雷鸣军讲的美好,但一日不见到实物,他们心中的忧虑就一日胜过一日。
“怎么不是真的?
种子都发到了你们手中,烧荒作业你们也都参加过,种子是不是真的?烧荒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这两件事都是真的,那么分地的地为什么不是真的?”
华十二用反问回答。
有许多人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但看先生言之凿凿,下意识的再度相信。
为何是再度,因为他们是多灾多难的农民,厄运教会了他们不要恒久的信任任何一件事物,他们总是相信又怀疑,怀疑再相信。
或许会有那么一条真理,能使他们恒久的相信。
关于分地的工作,华十二已经在筹备‘分地工作小组’了,这其间的组员需要更深一步的数学几何知识及道德意识,他一边在南营百姓之间挑选‘天才’,一边在训练淘汰雷鸣军的士兵。
但这或许远远不够,华十二大概需要从甲字号世界找来一批工作人员了。
离了人群,华十二叹一声气,他每回来在人群,身周都能跪倒一大片,他颇不适应这种情态,使他很不自在,都隐隐有种抗拒来在人群之中了。
但不来到人群之中,他又如何能得知人们最大的意见在哪呢。
就目前的十几次查访来看,人们最担心的还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他承诺的不信任。
这些来至已吾的,都是最为底层的赤贫者,有些资财家底的既然已经去了陈国,就不会再为了一份渺茫的希望而千里迢迢。
这群赤贫者,他们生活的超不稳定性使他们的心就如无根浮萍,扎不下根。
坦言讲,华十二其实很挺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他刚来这个时代时,也对未来感到浓浓忧虑,失眠数夜,当然这里面的缘由或也包括睡眠环境较差。
除对未来的担心外,他们对当前南营里推行的男女分居,每日劳役之类政策的意见都被压制下来。
……
此时乃是夏季,原也不能烧荒。
如东大营,是一点一滴用屯田兵的汗水‘浸润’出来的土地,而南营人多,所需土地量较大,且又多妇孺,不如东大营屯田兵都是青壮,所以不能行此法。
所谓烧荒,是垦荒的一种手段,也即是刀耕火种一词中的‘火’的部分,在现代,被视为一种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
而在当前时代,在这个人类与自然万物争夺生存空间为主要矛盾的时代,烧荒,无疑是一种极有效率的为人类争取生存空间,打赢生存战的战术方法。
只是夏季草木青绿,从大地上吸取来养分把自身养的水嫩。
这般草木可恨,今时青绿不绝,到秋时,虽是死了,但还不肯彻底的死,要留下种子来,来一年还要生根发芽,继续吸收大地养分,直把大地吸的发怒又贫瘠。
贫瘠的大地不能养草木,所以这一干草木都暂时的绝了迹。
好在华十二得了一样宝物,是一把旗幡,摇一摇,能绝灭万物生机。
华十二就乘着飞毯,把范围圈定,在半空中摇动大旗,黑烟陡浮起,刹那网大地,这股黑烟只在地上‘舔了一舔’,就带走方圆百里的苍绿,动物,植物,都一概灭绝。
什么草根,草种,都变作焦黄;什么昆虫,蛇鼠,都一起僵直。
唬得他在飞毯上都直吸冷气,连连叹,此物极恐怖,不可轻易动用。
黑烟在地上转了两转,似乎察觉已无生机可以聚敛,俄而又飞近旗幡之中,华十二望旗幡,就觉旗上紫色,此时恍若又艳了三分。
华十二赶紧把旗幡收在戒指之中。
如此以来,烧荒,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华十二挥动【九节杖】,地面登时火起,用四方薪柴,成燎天大火,只要把天空都染红。
华十二又借来风力,却不单为大火助涨声势。
更是要控制火向,不能叫大火反伤了农民们,只把该燃起的,都烧死,烧尽。
太平道这一点就做的不好,是时代局限。
也有些人就是心坏,不是要改变统治阶级的身份,而是要杀死旧的统治阶级的个体,而去占了那个空位,使自己跻身统治阶级之中。
这是许多农民起义失败的根本原因,此时太平军中这样的人物,不能说是很少,只能说是成群结队。
星夜中,华十二持着竹杖,在点点火光中慢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