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前世并不偏科,文科也好,理科也好,他都是半吊子水晃荡。考试挂科不偏不倚,文科理科都有机会。
穿越之后,李钦载做过的一些小玩意儿,却大多跟理工有关,神臂弓,马蹄铁,滑轮组等等。
后来大约发现偏科了,及时弄了个来平衡一下。
至于给李治演示的数学公式,说来惭愧,在前世是小学生程度。
传说数学界有五大丧心病狂的npc,即疯狂水池管理员,业界良心甲乙包工头,数鸡鸭兔腿的变态老农,匀速行驶永不晚点的劳模司机,以及买来买去永不在乎赔本的智障商人。
李钦载拿出的公式便是匀速行驶劳模司机那一类,大概小学六年级学过。
数学对国家的发展有没有用?当然是有用的,一个国家的发展需要文人和哲学注以灵魂,更需要理工赋其血肉。
对大唐来说,所谓“治国”,方式是极其原始的。
农户种地,地主收租,国库入赋,税赋再出库用以兴修水利,建造城池,官员发俸,军队发饷等等。
似乎没有人思考过用科技的力量提高生产力,李钦载发明滑轮组其实已是一个很好的示范。可惜的是,仍然没人深思它带给世间的意义。
“精通算学者,世上仅只景初一人,如何处之?”李治盯着李钦载的脸,眼里有光芒闪动,似乎不怀好意。
大概能猜到李治打的什么主意。
李钦载却不上当,他性格懒散,注定当不了默默燃烧自己的蜡烛,也成不了麾下三千弟子的理工圣贤。
他连站着都嫌费劲,此生最大的喜好便是像全瘫病人那样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教书育人?每天朝九晚五进学堂打卡上班,深夜秉烛写教案批作业?
这跟前世的社畜有啥区别?我难道是中了老天的诅咒,罚我当九世社畜,然后再扔只猴子保我西天取经?
呵,想屁吃呢?
“啊,陛下所言有理,算学一道,一人之力实难回天,今日是臣孟浪了,就当臣啥都没说,此事作罢便了。”李钦载惋惜状摇头,一脸报国无门的遗憾。
李治一愣。
接下来不是应该慷慨激昂痛哭流涕,发誓尽毕生所学,为大唐培育三千理工弟子,以壮大唐之国势吗?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呀。
“景初,你这……”李治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闷气,很难受。
“陛下,晚宴已备,请陛下移驾前堂,臣别的不敢夸口,但我家的菜肴之美味,却是天下第一。”李钦载殷勤地将李治往前堂请。
李治气得咬牙,恨恨指了指他。
虽是渭南别院,可李钦载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别院里炒菜的铁锅早就打造好了,连别院的厨子也由李钦载亲自教他炒了几道菜。
迈入前堂,请李治坐在一张硕大的圆桌旁,李钦载等了半晌也没见菜端上来,于是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不耐。
旁边的荞儿也饿了,嘴里叼着一根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李钦载扭头望向堂外,不耐地大声道:“快上菜,弄啥呢?”
堂外没动静,等了半天,李治身边的王常福才姗姗走来,也不搭理李钦载,只朝李治笑了笑,然后一挥手,几名宫人端菜入堂。
李钦载懵然,然后才渐渐明白。
帝王微服出巡,看似低调,其实排场也不小。
尤其是在外用膳,更不能马虎,上菜之前约莫李家的厨房便已被禁内侍卫和宫人接管,每一道菜或许都被宫人试吃过,以甄别里面是否下了毒。
这就很讲究了。
当初若郑俸和高歧能有这般排场,何至于被蒙汗药麻翻被人脱光光,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大唐是分餐制,类似于前世的盒饭套餐,不过李家别院却不一样。
李治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一脸好奇地从上到下观察这张从未见过的圆桌,以及他面前一副单独的碗筷。
上菜后,一道道分量十足的菜被摆在桌上。
场面有点超出意料,纵是帝王之身,李治也难免露怯,不敢乱动,好奇地盯着李钦载。
“陛下,请用膳。”李钦载客气地邀请道。
“啊,景初你先来,你先来。”李治推拒道。
不是不想用膳,而是李治根本不知道面前的碗筷,以及桌上大份的菜肴究竟是个什么吃法儿,万一弄错就尴尬了。
“陛下不动,臣岂敢先动箸,陛下先请。”
李治犹豫了一下,正色道:“景初,朕绝非客气,而是……总之,你先动箸。”
李钦载也不敢动,自从很久以前御前失仪后,李勣便给他恶补了许多面君时的礼仪课程。
与天子吃饭的礼仪也是课程之一,反正有一条最重要,天子先动筷,你才准动,否则便是失仪。
臣子失仪的后果看天子当时的心情,从毫不在意,到厉喝殿前刀斧手乱斧剁死,总之命运很随机。
君臣互相推让,推来推去,李钦载渐渐察觉到李治是真没跟他客气,而是真心希望他先打个样儿。
于是李钦载起身告罪后,先给荞儿挟了一只鸡腿。
荞儿早就饿得不行,碍于教养礼节一直没敢动弹,鸡腿挟到碗里,荞儿大喜,也不用筷,用手抓着鸡腿便啃。
李治看在眼里,不由更彷徨了。
难道李家吃饭是用手抓的?这……是不是太狂野了一点?
迟疑半晌,李治正准备入乡随俗,也用手抓一块鸡胸肉时,幸好看到李钦载用筷子挟了一块鸡肉放进自己碗里,然后再用筷子挟起塞进嘴。
李治纠结的表情顿时一松。
他找到李家吃饭的真谛了,心情莫名充满了成就感是肿么肥事?
一块鸡肉入嘴,李治两眼一亮,情不自禁脱口道:“好吃!景初果然未夸口,确是天下第一美味!”
李钦载矜持地笑了笑。
这道菜可费了功夫,慢火炖了两个时辰,再以姜蒜作料熬制,鸡汤以熬成了浓浓的汁,鸡肉更是入口即化。
以大唐如今的烹调手段,可做不出如此美味的菜。
李治又迫不及待尝了几道别的菜,每道菜皆盛赞不已,越吃越高兴。
李钦载知道他是高血压患者,也就没给李治上酒,君臣就着菜肴吃米饭,李治也不在乎,一顿饭竟是宾主尽欢。
饭后已是天黑,李治便被留在别院内,李钦载吩咐下人腾出了后院北厢房。
入夜后,李治仍未睡下,宫人捧着一摞厚厚的奏疏,李治逐本批阅。
奏疏是从长安快马送来的,帝王出巡并不意味着抛掉朝政,每天都有快马从长安送来奏疏。
深夜子时,王常福轻轻敲了敲房门,李治沉声宣进。
王常福佝偻着身子,走到李治案前,躬身轻声道:“陛下,傍晚时分,奴婢已命羽林侍卫试过李少监所言之事,刚才侍卫快马已回。”
李治搁下笔,身子往前倾,急切地道:“结果如何?”
“奴婢吩咐侍卫分为两队,出庄后走秦道,秦道宽敞平坦,一队侍卫以每时辰二十里缓行,行至半时辰后,另一队侍卫以每时辰五十里左右追击,果如李少监所言,大约两刻多便追上了。”
饶是明知结果应该不差,李治仍旧一脸惊讶。
良久,李治叹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王常福也叹道:“奴婢当时也在场,直到此刻都想不通,为何李少监只是简单在地上划拉几下,便已知追击需要多久的时辰,而且算得分毫不差,这本事……简直神了!”
李治也点头道:“这本事,确实通神了,更重要的是,此子一身本事深不可测,如今表露出来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不知他还有多少本事没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