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老魏给楚三郎造成的心理压力不小。
老魏并没有参与厮杀,他只是在旁观战,可楚三郎绝对不敢忽视他,反而对他愈发忌惮。
因为老魏手里有刀,而且楚三郎知道他不是软柿子。老魏手里的那柄刀很可怕,突袭的第一刀差点把楚三郎送走。
这样一位身手不凡的人物在旁观战,简直是核武威胁的存在。
半晌之后,楚三郎的刀法愈发凌乱了。
他力气渐失,最重要的是,他胆气已寒。
见楚三郎犹自拼杀,对他的招降丝毫不理会,老魏叹了口气,摇头喃喃道:“真是个瓜皮……”
说着老魏眼皮又耷拉下来,没精打采仿佛又想打个盹儿的样子。
可老魏的脚却缓缓地往左横移了一步,又一步……
他移动的方向,正是崔婕和荞儿被挟持的位置。
楚三郎全心迎敌,但他时刻将老魏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因为他害怕这位貌似憨厚的老农对他突袭。
然而见老魏悄无声息地移动位置,楚三郎顿觉不妙,立马吼道:“制住那女人和孩子!”
一名正在拼杀的歹人抽身而退,眨眼间刀已架在荞儿的脖子上。
情急之中,歹人竟也知道分辨人质的重要性,崔婕是世家之女,但荞儿可是英国公的曾孙,身份比崔婕更重要。
老魏见自己的偷鸡计划失败,不由悻悻地骂了一句脏话。
被钢刀加颈的荞儿却毫不害怕的样子,还抬头看了歹人一眼,道:“你的刀莫发抖,伤到我可就不好了,我爹会打死你的。”
前方丛林处,十名部曲仍在结阵厮杀。
歹人已险象环生,楚三郎身上也被劈了好几刀,伤口的鲜血汩汩流出,部曲们的杀阵仍然丝毫不乱,步步紧逼。
楚三郎越打越心凉,心底里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
再这样打下去,被当场诛杀是迟早的事,军中杀阵面前,个人的武艺实在微不足道,轻易被碾压的存在。
胆气已寒,退意顿生。
他是亡命之徒,但不是傻乎乎送死的白痴,情势不利便打算逃。
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被挟持的崔婕和荞儿,楚三郎目光闪动,忽然拽住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歹人,狠狠往前一推。
歹人猝不及防,恰好被推到部曲杀阵的前方,一阵刀光过后,歹人一声惨叫,被杀阵绞杀。
趁着这会儿功夫,楚三郎却抽身一退,退到荞儿面前,伸手便向荞儿抓去。
崔婕见状大惊,下意识便抱住荞儿,楚三郎见拽不动荞儿,不由大怒,手中的刀顿时朝崔婕劈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直在等待机会的老魏动了。
老魏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开,如同一头刚睡醒的猛虎,大吼一声身子如利箭射出,那柄破败的刀反切而上。
锵地一声脆响,拦住了楚三郎劈向荞儿的那一刀,紧接着老魏的刀突然往下横扫,直攻楚三郎下盘。
这一刀迅猛无比,疾若闪电,楚三郎大惊,急忙蹬蹬后退,堪堪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刀。
然而老魏仍未停止动作,楚三郎抽身而退的同时,老魏的刀去势突然顿住,接着继续反切而上,刀口生生掉转了方向。
一道幽寒的刀光闪过,那个挟持荞儿的歹人脖子上已多了一道红线,很快鲜血从红线出迸溅而出。
歹人哼都来不及哼,便软软倒地死去。
楚三郎瞋目欲裂,此时他才知道,老魏攻往他下盘的那一刀根本是佯攻,他真正的目标是挟持荞儿的那名歹人,他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救人。
再看他的模样,这哪是什么憨厚老农,分明是身经百战的一只老狐狸,出手狡诈又歹毒,很难想象战场上与他对敌的敌人是何等的心情。
歹人倒地的同时,老魏果断拽住崔婕和荞儿,将他们拽到自己身后,手中的刀刃缓缓滴落几滴血,老魏微微喘息,刀尖支在地上,朝楚三郎咧嘴憨厚一笑,仍是那一嘴的大黄牙。
“瓜皮,只剩你一个了,还不降?”老魏喘息着笑道。
人质救下,老魏已完全放松了心情,神色间一片释然。
十名部曲一声不吭地围了过来,将楚三郎的去路封死。
楚三郎脸色惨白,本来他的计划是挟持荞儿,以他为人质逼迫部曲们妥协退让,之前没有杀崔婕和荞儿,是因为他一直将二人当作最后的保命符,刚才那个时刻,他认为保命的时候到了。
人算不如天算,楚三郎没想到追兵里竟然有老魏这么一个又老又变态的人物,楚三郎一直在提防他,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老魏一出手,楚三郎的所有计划都失败了。
生路已断,犹剩困兽之斗。
四面被围,楚三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楚某一生命舛,今日纵是绝境,也要拖个垫背的上路!”
说完楚三郎眼中凶光大盛,突然身子一动,朝荞儿扑去,老魏微微一惊,扬刀迎上。
谁知楚三郎竟不避不让,任由老魏的刀劈向他的胸膛,而他的刀尖,却直指荞儿,神色间一片歇斯底里的疯狂。
老魏终于变色,大喝道:“贼子尔敢!”
看出楚三郎竟打着与荞儿同归于尽的主意,老魏也不敢大意,中途变换刀势,本是劈向他胸膛的一刀换了个方向,改为劈向楚三郎执刀的手。
楚三郎也不是庸凡之辈,执刀的手猛地一缩,接着朝老魏一招横扫,老魏不得不退了一步。
这一步,已是楚三郎的一线生机。
一刀横扫后,楚三郎却猛地收刀,足尖一点,身子掠过老魏,身影眨眼间已消失在漆黑的密林中。
老魏和部曲们顿时愣住了。
这特么的,刚才那副同归于尽的疯狂样子,居然是演戏。
楚三郎这家伙早就算准了包围圈里,老魏是最薄弱的环节,故意做出刺杀荞儿同归于尽的姿态,一招逼退老魏后,却从老魏身后逃跑了。
老魏与部曲们面面相觑,良久,老魏黯然一叹:“果然老了,阴沟里翻船了,回头如何跟五少郎交代……”
人质救下了,四名歹人被杀了三名,仅剩的那个最厉害的却逃跑了。
虽然是大获全胜,可跑掉的那一个却让整件事变得不完美,老魏遗憾颇深。
而且跑掉的那个最为凶悍,行事最毒,心思城府也最深,这样的人若跑了,将来必是个祸患。
崔婕却不管那些,楚三郎跑了后,崔婕抱着荞儿不住地摸着他的脸,急声道:“荞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荞儿摇头,纯真的小脸蛋刚露出笑容,忽然笑容一垮,换上一脸愁意:“姨姨,我今日玩火了,还烧了房子……我爹会不会打我啊?”
“上次李素节他们玩火,被我爹用鞭子抽了半个下午,他们还只是烧了麦秆,我却烧了房子,我爹怕是会活活抽死我……”
…………
楚三郎在漆黑的丛林里没命地跑。
他的身上有许多伤口,是刚才跟部曲厮杀时留下的。伤口仍在流血,楚三郎已感到有些头晕,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但楚三郎已顾不得了,他只知道拼命地跑,跑出这座山,再走二十多里便是蒲城,到了蒲城地界,便算逃出生天,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这一次的遭遇,楚三郎从未如此狼狈过,真的可谓命悬一线,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奔跑中的楚三郎咬了咬牙,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英国公惹不起吗?小人物有小人物报仇的方式。
快跑出密林,楚三郎的脚步愈发轻快,他依稀已见远处村落的灯火,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欢喜。
终于快逃出这片该死的丛林了!生机就在眼前。
然而不远处忽然传来人声。
楚三郎一惊,脚步顿时一静,不假思索地整个人趴在草丛里。
不远处,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打着火把走来,薛讷那独有的纨绔子弟跋扈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都打起精神,今日必须找到荞儿,不然我在高歧那杂碎面前可没面子了!”
一名部曲在旁陪笑道:“少郎君放心,咱薛家可是将门之家,论杀人的本事,可比高家强多了,那伙贼人若真躲在此山中,定教他们有去无回!”
薛讷嗯了一声,仰头望向面前这座高耸的山,叹道:“这么大的山,要找到何时去?尔母婢也,不如索性放把火,把山烧了,就不信那伙贼人不出来!”
草丛里趴着的楚三郎一惊,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薛讷咦了一声,道:“那边草丛里有动静,你们听到了吗?”
“兴许是冬天出来觅食的野兽,少郎君深得大将军之真传,不如试上一试?”
趴在草丛里的楚三郎还在思索他们究竟试什么,却听薛讷嚣张地大笑:“你这话可算说到心坎里了,我爹的本事,我至少得了七分真传,来人,取神臂弓来!”
楚三郎的身子颤抖愈发厉害,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没等他想好对策,前方的薛讷已搭箭拉弦,吱呀一声响,然后嗡的一声。
楚三郎只觉脖子一麻,一支利箭准而又准地射穿了他的脖子,鲜血如喷泉般喷溅出来。
楚三郎睚眦欲裂,一手握着脖子上的利箭,试图用尽力气把它拔出来,谁知力气却越来越小,脑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气息顿失。
一个狡诈狠厉的亡命之徒,以这样一种方式失去了生命。
不远处,薛讷正嚣张地大声道:“过去几个人,看看我射中了什么,若是鹿或兔子,咱们就地生火,先烤了吃,吃完再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