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道口谕,还他娘的钦此!
朱老四,你太过分了!
此时此刻,徐景昌尚存一丝幻想,他冲过来道:“成国公,可是所有人都要留在大牢,有没有例外?”
朱能立刻道:“自然是有的,陛下说了,姚少师年纪大了,要回寺里,主持祈福法会。大殿下要随着天子祭祀祖宗,也要立刻返回。”
说话之间,姚广孝和朱高炽走了出来,他们两个可以离开。
徐景昌急了,“我呢?我也有事情,年底了,我还要主持家里的祭祀,又要给皇后娘娘拜年,我的事很多啊!”
朱能点了点头,“陛下确实特别交代了。”
“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不管徐通政如何花言巧语,威逼利诱,就是不能放他,放谁也不能放了他!所以徐通政,你就和大家伙一起过年吧!”
说完,朱能就安排人,把姚广孝和朱大胖子接走了,只剩下徐景昌怒目圆睁,气不打一处来。
“我有大功于社稷,我一心为国,我冤枉啊!”
面对徐景昌的喊冤,在场的六部重臣,看在眼里,那是乐在心里,有人忍不住了,干脆笑出了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活该!
咎由自取!
让你小子上蹿下跳,你说说,这半年不到的功夫,你惹出了多少事情,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朝野上下,都被你坑成什么样了?
真应该把你关在里面,让我们大家伙回去过年。
“哎,陛下还是圣明啊!”
夏原吉一声长叹,扭头道:“诸位,咱们还是认命吧,在大牢过年,就在大牢过年,不还没有过吗!”
听到夏原吉的话,宋礼几个人鼻子都气歪了。
高兴之后,必须面对现实。
他们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让我们在这里里面,没法洗漱,没有衣服换,没有床榻被褥,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刹那间,天牢之中,那是一片哀嚎,人人叫苦,个个悲伤。
陛下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对待股肱之臣?
我们都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啊!
……
“陛下,我看你太过分了,就算要惩罚几个人,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关进去,尤其是景昌那孩子,他可是无辜的。”
能这么埋怨朱棣的,除了徐皇后,不做第二人选。
朱棣哼了一声,“你啊,就是心太善了,现在查下来,各部都有疏漏,你当这只是寻常疏漏?竹木抽分、榷场、钞关,还有藩国进贡,哪一项算下来,都是百万两以上的银子,弊政改了,那以前贪墨的银子就这么算了?朕关他们几天,让他们在里面反躬自省,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了。至于徐景昌……”
“这小子更可恶,他上蹿下跳,弄得朝野大乱,人心惶惶。要是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大明朝谁主谁从!”
徐皇后皱眉头,很不爱听朱棣的话。
“大臣们贪墨渎职,中饱私囊,你不爱看。我那侄子奋发有为,整顿弊政,你也不愿意,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都说伴君如伴虎,就说你这样的。”徐皇后气咻咻道:“反正我告诉你,不让我侄儿回家过年,我跟你没完,你也别来我的宫里了。”
徐皇后使出了大招,朱棣被弄得无可奈何,“你非要逼着我把话说明白啊?过完年,我就要追封徐增寿,你那个好兄弟定国公。你就说吧,是给老子国公,还是放儿子回家过年?”
徐皇后顿时怔住了,她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
“难道不能两样都要?”
“要什么啊?你不怕朝臣嫉妒,想办法对付你的宝贝侄子?”
徐皇后顿时低下了头,倒是也有这么一说……“少年多磨难,让他吃点苦头儿也是好事,但不能真的委屈了他。传我的口谕,给他准备一套上好的铺盖,还有取暖的火炉,锅碗瓢盆,衣食住行,能用上的都给送去。对了,再给他安排几个下人伺候,我怕他饿着。”
朱棣脸都黑了,“你真是犯傻了,那小子很会做菜,你把东西送去就是了,不用派人。不然其他朝臣更怨恨他。”
徐皇后这才如梦方醒,确实如此。
“那好吧!赶快安排人送去。”
徐皇后在这边费心,另一边朱瞻基也听到了他爹的讲述。
“爹,你为啥不陪着表叔在大牢里待着啊?回家干什么?”
朱大胖子气得半死,“你皇爷爷下的旨意,我有什么办法?你光知道心疼表叔,就不知道可怜你爹?”
朱瞻基不客气道:“表叔比你有意思啊,他安排我读书,跟大家伙一起玩。还给我蝈蝈、蛐蛐,还有海东青、细犬,都是爹爹不舍得给我的,对了……”
朱瞻基一拍脑门,转身就跑。
朱大胖子不解其意,连忙跟着,他们爷俩一前一后,到了徐景昌的书房,把朱大胖子跑得气喘吁吁。
朱瞻基却是眼睛冒光,突然打了个口哨,一只矫健的海东青落到了他的胳膊上。
朱瞻基大喜,“爹,快带我去大牢,我要让鹰把消息送进去。”
朱高炽怔了少许,竟然用力点头,这办法不错啊!
朱大胖子连忙准备马车,随后又搜罗了不少东西,一股脑装上了马车,他跟朱瞻基就要动身,结果一条细犬也跳上了马车。
就这样,朱瞻基怀抱着蝈蝈笼子,蛐蛐罐子,左牵黄,右擎苍,还带着朱大胖子,浩浩荡荡,到了天牢外面。
锦衣卫就驻守在这里,刚刚徐皇后送了一次东西进去,不过负责送货的太监也传了旨意。
除了皇后之外,谁也不许往里面送东西,否则就立斩不饶!
故此这爷俩一来,人家就挡住了。
“殿下,别让我们为难。”
朱高炽看了看,突然笑道:“放心,我这人厚道,绝不为难你们。”
说着,他扭头取来了一条足有二斤重的鲤鱼,美中不足,不是活的。为了减轻份量,已经提前去了鱼鳞和内脏。
“辛苦了。”
海东青抓起这条鲤鱼,展翅腾空,唰的一下,就飞进了天牢。
这下子把锦衣卫都给弄愣了。
是谁也不许往里面送东西,海东青在不在禁止的行列?
咱们要不要把海东青打下来?
凡是冒出这个念头的锦衣卫,看了看笑呵呵的朱高炽,还有黑小子朱瞻基,千万别拿九族开玩笑。
谁敢射这一箭,谁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他们乖乖选择了闭嘴,一个个眼睛四处看,装成了毫不知情的样子。
片刻之后,从大牢里面飞出一只海东青,爪子上还抓着一个木碗,里面有一块鱼腹的肥嫩好肉,香气四溢。
“是表叔的手艺。”
朱瞻基乐颠颠伸手抓起来,塞进了嘴里。
“好吃,比宫里御厨还厉害。”
说着,他咬了咬牙,依依不舍把怀里的蛐蛐罐子拿出来,放在了海东青的爪子下面。
“去吧,我在外面玩得可高兴了,表叔只能在里面当蛐蛐……皇爷爷太过分了。”
就这样,海东青一次又一次飞行,徐景昌美滋滋吃了一顿糖醋鱼,又拿到了一对蛐蛐。
他靠在丝绵被上,斜着这些大臣。
“诸公,我那还有半条剩下的鱼,虽然凉了,但也比天牢的硬饼子好吃,怎么样,谁馋了就拿走,我不会介意的。”徐景昌故作大度道。
朝臣们简直气炸了肺,你不介意,我们介意!
廉者不食嗟来之食,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我们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道德君子,让我们吃你剩下的,怎么想的?
就算好吃,就算馋得流口水,也要忍住。
事关尊严,不能低头!
正在他们咬牙切齿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你们不吃我吃!”
大家伙一回头,靖安侯王忠居然越过众人,到了徐景昌面前,连筷子都没换,夹起鱼肉,就往嘴里塞。
一边吃还一边说,“老子出生入死,比木柴还硬的马肉干,都能咽得下去,不吃?不吃就去死!”
他说着,三口两口,竟然把剩下的鱼肉都吃了。
这还不罢休,他抓起硬饼子,擦着盘子里的汤汁,吃得那叫一个香!
“徐通政,是你把我送进来的,吃你半条鱼,我就不谢你了。”王忠转身要回他的房间,突然徐景昌邀请道:“靖安侯,没有别的事情,咱斗蛐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