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二百九十五章举朝之士,尽数被坑悟宇双膝跪地,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在他的面前,姚广孝、溥洽,还有徐景昌,安然端坐。旁边都是锦衣卫,实际上也用不着锦衣卫,他一个卖嘴的,哪里有逃跑的勇气?
“师父,师叔,还有定国公,你们只管问吧,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广孝闭目不言,苍老的溥洽看了看这个昔日爱徒,无奈长叹,“阿弥陀佛,你何苦走这一步啊!”
悟宇怔了怔,突然泪如涌泉,放声大哭。
“师父,弟子真的不想,弟子只是想赚点钱,结果不想越陷越深,回不了头了。”悟宇磕头作响,“师父,你可要救救弟子,给弟子一条活路啊!”
老僧溥洽听到了这话,干脆闭目不语,也学起了师弟姚广孝。
此刻只剩下徐景昌了,他倒是饶有兴趣,俯视着悟宇。
“我说悟宇师兄,伱是什么时候开始干这行的?跟我仔细说说。”
悟宇稳了稳心神,磕头作响。
“回定国公的话,当年佛门考试,我没有通过,就被逐出了寺庙,不得不还俗做生意……期初我开个点心铺子,生意极好,不到半年,我就赚了一大笔钱,每天都有人来我这里排长队买点心。回来我渐渐的做不过来,每天只能固定卖五百份。可是每到节日,这点根本不够卖,还有人要拿着送礼,要的更多。我,我就想到了可以打个欠条。”
徐景昌稍微思忖,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些要送礼的,根本不是自己吃,花钱买个欠条,然后送出去,得到了欠条的人,可以在约定的时间之内,来找你换点心,对不对?”
悟宇点头,“是这样的,又是几个月下来,我就发现,卖出去的欠条,总有些会损坏丢失,没法过来领点心。而且就算他们隔一段时间,都来兑换,我手里也始终有一些钱。这些钱可以拿来放贷,赚利钱。”
悟宇说着,仗着胆子,抬头看了看徐景昌,发现这位定国公脸上含笑,抚掌大笑,“不愧是佛门出来的理财高手,敛财放贷,这是你在寺庙学来的本事吧?师父,您老人家教导有方啊?”
溥洽再也绷不住了,“勿要胡说,老衲只是一心向佛,绝不沾染铜臭。眼下的积善寺更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就是以前有了!
徐景昌也不多言,悟宇这种模式,他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应天很多老字号都这样,比如徐景昌喜欢的那家烤鸭铺子,想要成批购买,就必须提前预定,交三成定金。
人家收了钱,才会提前置办材料,按时烤出来。
悟宇的点心铺子也是类似的,他预先收钱,然后等着客人上门提货……这个中间总有些时间差异。
也就是说,市面上始终有一批欠条,而悟宇的账上总是有一笔用不着的钱。
有钱就能谋利,放贷出去,或者是存在钱庄,都能有所收获,这已经是僧人出身的悟宇的本能了。
“师兄,我现在就很好奇,你又是怎么盯上黄金的,这一步你怎么迈出去的?能不能聊聊?”
悟宇苦兮兮道:“其实我渐渐发现,名气越大,外面的欠条越多,我手上的钱就越多。而且哪怕我多卖出一些欠条,也没人发觉。有些人只是想要个送礼的东西,我只需要定期收回旧的欠条,然后按照原价换成新的欠条,延长时间就行了。”
徐景昌听到这里,瞬间明白了,“借新还旧……你只要卖出去的越多,且没人挤兑,你就能赚到越来越多的钱?”
悟宇愕然少许,无奈点头,“定国公所言极是,罪人后来就想着,点心终究是价钱有限,就算卖得再多,也发不了财。罪人还要找个更值钱的东西,才能吸引人上钩?”
“然后你就想到了黄金?”
“嗯!”
“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我就是从邸报上面,我听说辽东有黄金,我就跟一些人讲,只要买了金矿的干股,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分红,而且干股还会越来越值钱。”
徐景昌道:“谁是第一批上当的?”
“就是,就是那些买了点心欠条的,我挑了几个家室不错的,卖了几份干股,然后半个月之后,我加价三成买了回来。”
半个月三成的利息,着实让人心动。
毕竟朱高煦那边,年息也才一成五。
“我第一次加价收回,那是花了我自己的钱……随后我又卖出去一批,这一次是原来的十倍,半个月后,又加价三成……这一次我把挣来的钱全都搭了进去,还借了不少钱,如果失败了,我就倾家荡产,万劫不复了。”
“然后呢?”
“然后就有很多人来找我购买,比前面多了许多,而且还有好些富商名流,没有多长时间,我手里就有了十万两以上的钱财。”
徐景昌点了点头,“你这手着实高明,放长线钓大鱼,很有格局啊!”
悟宇都哭了,“定国公,我真的没想太多,我就是打算弄到一些钱,然后想办法放贷赚钱,填上窟窿,我赚个百十万两,我就收手。”
徐景昌呵呵笑道:“你开了半个月三成的利,上哪能赚这么多?你还想填窟窿,那不是做梦吗?”
悟宇也道:“是啊,后来我就发现填不上窟窿,我只有拿收到的钱,补给到期的人。只要他们能相信我,继续往里面投钱,就算他们的账面上有多少钱,都没有关系。最怕的就是赎回!只要不赎回,我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徐景昌笑道:“那你又是怎么维持不下去的?”
悟宇苦兮兮道:“我最初说是辽东的金矿,可辽东金矿怎么回事,朝廷是有人知道的,只要派人去辽东看看,或者问问辽东的商人也就清楚了。我就只能跟他们讲,是倭国的金矿。可倭国虽然远,也不是到不了。有人也去倭国了解的情况,而且他们在我的账面上赚的越来越多,只要几个大户赎回,我就维持不下去了。”
徐景昌点头,“是啊,所以你打算逃跑?”
悟宇无奈道:“是的,这几年我赚了些钱,也拿来孝敬师父,让师父重新收我为俗家弟子。我,我打算去杭州,然后想办法乘坐胡商的船只,逃到海外,躲到天涯海角,逃过劫难。”
悟宇抬起头,哀求道:“定国公,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赚点钱,我,我求求你了,给我一条活路吧!让我干什么都行。”
此刻老僧溥洽抬起了寿眉,无奈长叹,“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老僧真是瞎了眼睛,收了你这么个东西,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此时一直沉声不语的姚广孝也道:“畜物,你到底收了多少钱?”
悟宇浑身一颤,无奈道:“回师叔的话,我手上收了四百八十多万两,如果看账面上,我欠了几千万两。”
几千万两?
比大明一年的岁入还高?
姚广孝无奈道:“你干了捅破天的事情,就算是佛祖降世,也救不了你了。”
姚广孝说完,看了看徐景昌,却发现徐景昌托着下巴,陷入了思忖。姚广孝忍不住笑了,“我说定国公,你还想保他不成?”
徐景昌笑着摇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只是要我说,也未必人人都想弄死他,这事或许还有商量。”
姚广孝目瞪口呆,溥洽也是惊掉下巴……他们俩加起来,都一百五十岁了,他们都没见过这种捅破天的事情,还能活命?
这是把大明律当成了笑话吗?
徐景昌淡淡一笑,“您两位先别着急,这人我锦衣卫要了。”
徐景昌又道:“悟宇,你所有收钱的往来账目,悉数交给我,不许有半点差错隐瞒。”
事到如今,悟宇哪敢隐瞒,只能乖乖答应,此刻能活一刻钟都是赚的。
徐景昌收拢了这边的事情,转过天,笑呵呵去了通政司。
等他到了,感觉氛围就不一样。
本部官员也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些其他衙门排队递公文的,也都趁机聊天,询问着什么。
徐景昌把胡濙叫了过来,“怎么样了?莫非事情传开了?”
胡濙道:“是有人讲,那个出售黄金矿场干股的事情,怕是有了问题,赵王这边都撤回了钱。还有相应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胡濙压低声音,“定国公,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徐景昌笑道:“这事不用我看,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徐景昌说完,老岳父礼部尚书黄观就来了。
徐景昌大为惊讶,“我说您老人家怎么也掺和这种事情啊?”
黄观哼道:“老夫岂能贪图这点钱财,再说了,我有女儿,她时常接济,我家里的钱够花了。”
“您女儿啊?那不就是我的钱吗!”
黄观哼道:“我不管那些,反正花你的钱,我心安理得。只是我有些门生弟子,还要江西来的同乡,他们在家里头的产业被太子殿下那边抄了,就想要赚点钱花……现在人都找不到了,你说咋办吧?”
徐景昌这才听明白,原来还有不少江西大户成了最后的接盘侠。
“我只能赞叹一声,真是大智大勇,了不起啊!”
徐景昌刚说完,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便、刑部尚书吕震……除了尚在外地的工部雒佥,这几位都来了。
“我说你们都陷进去了吗?咱大明朝就没有一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