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初晓,卯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城南的一处小胡同民居里。房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一旁的稚子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娘。“你睡着,过一个时辰去替你爹照顾你祖父。”妇人起身后进了另一个屋,里头的空气污浊不堪,各种呕吐排泄的气味混杂着汗馊味,躺在床上的老人气走游丝。“当家的。”妇人唤了一声。油灯下下,守了一夜的男人站了起来将妇人带出了门外说话。“起这么早作甚?父亲这我会守着。”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疲惫。“我去采一些青蒿来,前些日子我见过的,河边就有。”妇人放低了声音说道。“采那些东西做什么?又不能食。”“昨天嫂嫂来过了,给了我一份手抄的药方,听说是从城南的神医府中流出来的,我看过了里面有治疟疾的。”“取一些新鲜的青嵩,捣碎成汁有一定或许有用。”“或许?”男人脸上涌起一腔怒气,“若是庸医害人,我这辈子都要背着不孝的骂名,言哥也要抬不起头来。”言哥就是那稚子,七八岁模样。“现在连大夫都不愿来了。”妇人掩面哭泣道,“再这样熬下去,当家的你也要挺不住了,这个家还怎么活啊!”.....“不做工就活不下去吗?”秦墨愕然的看着一门心思要出门打工补贴家用的赵清雪。早饭刚吃完,赵清雪就当着秦墨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一旁喝粥的赵二牛也傻傻附和道,“公子,俺力气大,能挣钱。”“家里那些钱不是够用吗?”秦墨问道。“是够用,现在只有一百两了,总不能坐吃山空。”赵清雪抿了抿嘴,“公子还要考举,哪里都要用钱的。”“公子以后是要中举的,读书人哪里能弱了排场,书童小厮轿子银伞都要的。”“活见鬼了。”秦墨喃喃道,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幻听,“卡里就剩一百万了,我特别焦虑。”“哪里要那么多排场,公子我没那么多讲究。”赵清雪只是抿着嘴,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墨,不肯妥协。铁了心了要出门打工,补贴家用。“你走了谁来伺候我?”秦墨反问道。“公子说了没那么多讲究的。”赵清雪眼里雾气蒙蒙,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我错了。”秦墨及时醒悟,不该和女人讲道理的,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来人!”秦墨大喊一声。然而秦府总共就三个人,端着大碗的一脸懵逼的赵二牛,泪眼婆娑的赵清雪,而后就是秦大公子了。二青提前请了一天假,雇的帮工半个月前回家照顾重病的父亲去了,少个人家里杀猪忙不过来。没有得到回应的秦大公子尴尬了一阵,煞有其事的举起筷子,一副搅动乾坤的姿态。“卖家产!”“公子你疯了!”赵清雪终于有反应了,“卖了院子住哪?”“不是院子。”“我也不卖。”赵清雪害怕的抱住了寄己。“也不是卖你。”秦墨咳嗽一声,英明地抖了抖眉毛,“我是说将那顾府送来的礼品变卖。”那一日顾府的管家来送酬礼,除了五百两银子之外,确实还有一些值钱的物件。“这不好吧,公子。毕竟是顾府的谢礼,变卖岂不是在打他们的脸?”赵清雪犹豫道。“呵,若是真有脸面,我也不会治个病就落到这番田地。”秦墨冷笑道,“卖了,去最大的当铺。”想着这几日大门紧闭的日子,赵清雪咬了咬牙,应了下来。“莫要再提什么做工的事情,赚钱不是这么赚的。”秦墨慢悠悠的说道,“我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公子,你说了不再行医了的。”赵清雪提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再行医?”“这不是公子你说的吗?”“我说的不再开门行医,我关着门行医不行吗?”秦墨嘴角咧起一抹笑容,“再等等,自然会有人来的。”“这.......”赵清雪对于自家公子的无耻程度又有一次新的认识。饭后,秦墨照例坐在池塘边钓鱼。这几天隔三差五就要吃鱼,厨房里都是鱼腥味,全拜秦墨所赐。按照钓鱼佬秦大公子的说法,把鱼钓光直接清塘重修。赵清雪也懒得管自家公子的想当一个钓鱼佬的远大志向,急急忙忙的出门去谈变卖的事情了。身为秦府的大秘书,雷厉风行是基本操作。等到一切谈妥,赵清雪带着当铺的管事连同几个伙计一同坐着当铺的马车回来。“东西都在那边,跟我来,小心点别打碎了。”赵清雪干练的吩咐道。“好咧,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管事拍了拍胸脯。赵清雪笑了,“反正价钱谈过了,磕着碰着损失的可是你们当铺。”“姑娘说的是。”管事也笑了。之所以不用见货,凭着清单就能定价,完全是当铺的人也明白,只要递消息顾府肯定会出更高的价钱买回去。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一切结算完毕,赵清雪走到了秦墨身旁,汇报着刚刚变卖得来的银两数目。“公子,我按你教的是说,那当铺果然给高了一些,一共是六百三十两。”“嗯。”秦墨应了一声,忽然抬头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你见过白色的乌鸦吗?”“公子又在逗我,乌鸦哪有白色的。”秦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弘治十四年春,正月,陕西地震,群臣上谏,言宫闱内寺柄臣之祸,请帝亲贤臣,远小人。弘治十四年三月,保定某抚臣献白鸦以为祥瑞。弘治十四年冬,改兵部尚书马文升为吏部尚书。“现在是几月?”秦墨问道。“回公子的话,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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