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娃子!够胆你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手脚并用着环抱在一根树枝上,林诡拼命调整姿势保持着平衡。
低头看了眼树下正拎着一把柴刀,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老和尚,他抱树抱得更紧了。
十六年来,林诡一直和这老和尚在一起,生活在这座终年被雾霭笼罩的山上,老和尚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好吃好喝都紧着他先来。
林诡并不知道老和尚的俗名,只知道这货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做不二。
之所以出现此刻这样的局面,只因林诡触犯了雾霭山上唯一的一条禁忌,
他下山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下来!”
不二和尚的胡子这时已经翘到了眉毛,显然已经气坏了。
“不可能!二和尚!你今天说啥都没用!”
林诡的态度依然坚决。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老家伙揍起人来,贼狠。
“行!你行!”
不二和尚没有继续叫嚷,而是后退了几步,扎了一个非常夸张的马步,手里早就卷刃了的柴刀也横在了肩上。
“咦~~~”
听到不二和尚嘴里发出的这一声怪叫,林诡慌了,这姿势,这腔调,他太熟悉了。
林诡八岁开始砍柴,可雾霭山上这些树木,不知为何,任他如何劈砍都纹丝不动,唯一能够砍断它们的方式,就是这套诡异的动作,和这比动作更为诡异的叫声。
“别!二和......不二大师!给个机会!”
“哈!!!”
随着不二和尚又一声怪叫,林诡的提议被彻底忽视。
只见柴刀从其肩头甩落下来,直奔林诡挂着的那棵树。
咔嚓!
轰!
......
“我就是出去下了一局棋而已,真的。”
树倒下来,林诡自然也跟着摔了个狗啃泥,而后又经历了一顿胖揍,这让现在的他无比乖巧。
“下棋?”
“对,下山本来是想去耍耍的,却听说有人在办什么棋局,我就跟着去了,下完就回来了。”林诡解释着。
听罢这番解释的不二和尚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翘起的胡子也渐渐有了回落的态势。
“行吧,没闯祸就行。对了,你看见我挂屋子里的那把刀了吗?”
“没看见!”林诡死命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好吧。”一把将胡子压平,不二摇头叹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就非要出去呢?”
“外头多好玩,不像这里,就只有雾。”
林诡低声嘀咕着,他知道老家伙生气,没敢说很大声。
可不二和尚还是听到了,只是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没落,转身向着不远处的木屋去了。
“把这杆柴劈了,歇着吧。”
“好嘞。”
很少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不二的脸上,林诡也自觉地听话起来。
可当他再看向倒在地上的那颗树,不禁脸泛苦闷。非是他犯懒不愿砍柴,而是对他这般年龄的少年而言,那姿势,那叫声,着实是......太羞耻了。
咦哈了半晌后,林诡终于是得闲了,只是他并未回到自己的那间小木屋去,而是走向了一个破旧的草棚。
这里是不二和尚堆放杂物的地方,其中有不少有意思的书籍,是他林诡的心头好。
靠坐在草棚的墙壁上,林诡翻开了一本叫做《衍天棋谱》的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书上的棋局,林诡自觉很精妙,可每次都被不二和尚说成是小聪明,与山外面的那些棋道高超之人没法比。因此他便开始自己摸索,从这些“小聪明”入手,想自己推演出些“大聪明”来。
也正是靠着他自己推演出来的这些“大聪明”棋路,这次出去下的那盘棋,才得以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子翻盘。
想到自己赢棋时的飒爽英姿,林诡心中骄傲,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棋谱。
然后,他又随手抽出一本书来,只是看到书名后,脸上不禁挂上了一抹黯然。
这是本关于武道与修炼的书,可惜的是,几年前他开始照着第一页修习时就发现了,书里本该人人都有的那个叫做丹田的东西,他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武道上,是一步都迈不动。
少年习武仗剑走天涯的美梦,还没做就得醒了。
天色渐暗,少年林诡便就这夜色,在遗憾与畅想中,沉沉睡去了。
......
“不二法师,好久不见啊!”
“嘿呀,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呀!”
次日清晨,林诡被一阵嘹亮的寒暄声吵醒,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整整衣服走出草棚,他就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在和不二和尚交谈着。
这人林诡认得,叫赵进财,好像是个行商,来拜访过不二和尚几次。
“哎呦,您是永不出府,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两天,整个神洲大地都乱套了,我这买卖都不好做了,这才得闲过来看看您。”
赵进财向不二解释道,他的嗓门极大,林诡也听的真切。
“哦?外面可是出什么事了?”不二显得有些好奇。
“就几天前,悬天城都上出了一位奇少年啊。
恰逢山海弈庐的弈先生推演出来近乎完整的天道棋局,天下爱棋之人全都前去观摩了,光是修为达到霸阶的霸者们,就去了三百位之多呢!
这些霸者又皆是差一步成尊的准尊,都想从这天道棋局中窥得一丝天机,好让自己能够晋级成为至尊。”
“的确是不小的事情啊。”不二和尚附和道。
“这才哪到哪呀,这场弈先生钻研多年,三百霸者都难以参悟的棋局,居然被一位少年一子翻盘!
当时所有观棋的人都几乎傻了,谁也没料到,那轻描淡写的一子,竟然有能让天道折腰的神韵!
这少年下完这一子便翩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啊!”
“嘶......这小子不赖呀!”不二和尚眼珠转了转,似乎听出了一丝端倪。
老远处的林诡此时更是憨笑不止,就差把骄傲写到脸上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进财之后的话,几乎让他惊的下巴都险些脱臼。
“这还没完,弈先生后来几乎气得吐了满满一盆子的血,那三百个准尊级别的霸者更是凄惨,他们心神融入棋局,企图窥得一丝天机,却不想连这天机都被这一子颠覆,心神受损的他们怕是此生都再难有所寸进,更别提什么成尊了!
这不,那些老家伙连同他们的家族,正满世界追杀这位奇少年呢,搞的我这生意都快没法做了!”
“呵......呵呵,还有这种事?那这小子岂不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不二和尚笑了,但林诡远远地就看见了,老家伙的两撮胡子正伴随着冰冷的笑容缓缓上翘......
此时的林诡更是呆若木鸡,心中万马奔腾。
“不是,这我哪知道会这样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咋没人立个告示提醒一下啊?”
随着不二胡子的上翘,林诡的脚步也开始不自觉地后退了起来,他觉得,应该是得溜了。
“还有最离谱的呢!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少年惹下这大祸,居然就大摇大摆地坐着空中轮渡走了?
三百个霸者把所有小路都给堵了,就是要抓他报仇,却没想到人家直接走了大道!
你都不敢信,这小家伙居然还买了票,我的天,当真是没把悬天城都的这些个霸者们当人看呢!”
赵进财讲的是绘声绘色,全然没注意到不二和尚的脸已经要变成黑炭了。
“哦,对了,不二法师,最有意思的部分来了,这位奇少年乘坐空中轮渡似乎没带够盘缠,还是去当铺当了一把刀才攒够的路费,据说还是把好刀,有意思吧!”
听得这话,尤其是听到那把刀被当给了当铺时,不二和尚登时怒目圆睁,胡子直接顶上眉毛,开始左右环顾。
同时睁大眼睛的还有林诡,他是再也站不住了,扭头撒丫子就跑。
“欸?不二法师,今天怎么没瞅着小林诡啊?怪想他的。”
赵进财结束了精彩地讲述,抬眼询问起林诡的下落,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不二和尚不知从何处抄起了一把柴刀,脸涨得通红,一个抖擞跳上木屋,破口便骂:
“贼——娃——子!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