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以北,曾经子母山倒下的地方,此刻已经是一片废墟。
但因为天道引起的地动,巨大的塌陷让多数横亘在地面的山体埋入了地面,虽然还是有些崎岖,但已经可以通行了。
废墟的两侧,凤鸣和龙岩双方的哨骑每天都在游弋着,警惕地观察着彼此的动向。
两边的哨骑早就已经是非常眼熟了,毕竟这废墟的周遭,很难遇到其他人。
然而今日,无论是龙岩还是凤鸣的哨骑,都在对方的小队中看到了陌生的面孔。
这样的消息自然会很快被传达回去。
守边,可想当然不得,守得就是一个谨小慎微。
而伴随着这样的消息以极快地速度传至双方执棋之人的耳中,隔着不知多远的林诡和扶龙几乎在同一时间笑了出来:
“这不巧了吗?”
很快,在军令的飞速传递之下,废墟的两侧开始聚集起了双方的大量军力。
隔着并不遮挡视线的废墟,两边的人甚至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对面人的动作,但双方都默契地互不干涉,修筑着自己的工事,安扎着各自的营寨。
这场龙凤大战已经进行到了这个阶段,这决战该如何去打,连双方的士卒其实都已经心里有了谱,已经完全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更没必要去急于一时,来上一手突然袭击了。
兵力上相差无几,战力上也不分伯仲,这场决战,已经注定会是双方国力和血勇的硬碰硬。
也正因如此,两边的人似乎都已经不再急切,而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让这暴雨前的暗夜,变得宁静。
不仅中州,在中州以北漫长的战线上,同样的情况在多处上演着。
渊地北方、赵地北方,双方都在默契地囤积着兵马粮草,等待着这条横贯凤鸣的战线,在某一个瞬间,燃烧成一条被战火焚起的火线。
“我们先动手吗?”
凤鸣这边,在中州皇宫的一处小阁楼里,林诡蹲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之前,目光紧盯着沙盘上每一处代表着地势的凸起。
在他的对面,如今的大将薛予开口问道。
薛予是想先打的,这样级别的战争,自然不会因为谁先手而对结局产生什么影响,但先发制人所带来的士气,不得不说还是很可观的。
然而林诡并未应允,而是沉吟着回道:“再等等。”
眼前的林诡,思虑地并不单纯是这场战争该如何去打,他更多的在思考天道可能出手的环节。
既然天道是有使徒的,换位去思考,除了秦不朽之外,最合适的那个人除了扶龙还能是谁呢?
敏锐如林诡,自然是能猜到的。
秦不朽在之前的秦家败亡中落下了属于他的那一子,放弃军力与政治地位,选择修为制胜。
可这位扶龙国师,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属于他的动作。
天道给予了他什么,林诡也是不得而知。
“所以,你是想在这场决战中,用天道给你的东西带给我些惊喜是吗?”
心中猜测着,林诡有些举棋不定的感觉。
这种双方集结兵力,看似大开大合的对攻决战,在决策上反而更需要精细,因为这样的战争里,胜机的出现其实并不明显,并非哪位统兵之人都有本事抓住。
所以谋略波谲云诡的诡公子,在此刻,也选择了谨慎。
“要不要先制造些摩擦试试水?”
薛予显然是有些急切了,也无可厚非,哪怕最沉稳的主帅面对着这样的局势,都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到急切当中。
这样的气氛不是任何人能够适应的,只有打起来,主帅才能摸出节奏。
但显然,比起他来,林诡更能忍耐些。
“任何摩擦都会造成一触即发的局面,等,再等。”
在林诡的坚持下,这样的备战持续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上至主帅,下到兵卒,情绪都开始慢慢焦灼了起来。
就像是两个已经拉了满弓的弓箭,死死地这么拉满着绷了三天,已经开始有不得不发的那种感觉了。
凤城偏殿,扶龙听着韩江诉说着眼前的局面,他的神情也在逐渐开始阴沉。
他当然知道林诡在顾虑什么,能当上龙岩国师的扶龙,不可能蠢到猜不到林诡已经料到自己成为了所谓天道的使徒。
只是越是明白这点,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的难看。
一言不发,扶龙提笔疾书,在自己身前的一张纸上书写着什么内容。
写好后,一把甩给了堂下的韩江。
韩江从未见过老师这般模样,他的老师,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而且是极端愤怒的那种。
摊开接到的纸张,韩江抬眼一扫,当即瞪大了眼睛,这上面的内容,让他有些心惊。
“老师,这......”
“照做!”
“是......”
又是一日过去,中州传回了最新的消息,一则让所有将帅都有些诧异的消息:
龙岩军全线后撤了三十里,而后,燃起狼烟。
这不是退让,而是一种邀战,更是一种挑衅。
我让出地方来了,你敢不敢来?
得到消息的林诡只是笑笑,他似乎从扶龙的举动中品出了些什么,但面对着已经急的准备动手打他的薛予,他还是只回了两个字:
“再等。”
差点就收不住手的薛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是急躁,但他清楚,林诡这样的人,不会空穴来凤。
就这样,又是一日过去,双方的战意已经喷薄欲出了。
凤城偏殿里的扶龙,直接是一脚将身前的桌子连同桌上的棋盘全给踹了。
“林诡,你在看不起谁呢?”
说话的当日,扶龙国师亲至前线的消息便传遍了凤鸣,自然也传到了林诡的耳朵里。
听到消息的林诡,手中捻着两枚棋子,良久后,笑了出来。
国师以身入军阵,是提士气的好做法,可如今战意蓬勃的双方,哪里还用的着他扶龙这样去提士气?
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一种他要与他麾下龙岩军共存亡的态度,而这个态度,就是给林诡看的。
你不知道天道给了我怎样的能力,但我和我的士卒们站在一起,我靠的是他们,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天道。
“呵,”笑着重重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林诡自嘲道,“到底是我林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着,他抬眼看向薛予,正色道:
“帮我传出消息,罪臣林诡,将去前线督军。”
“好,然后呢?”
“然后,开战!”
隔着数百里的空间,林诡和扶龙却仿佛中间只有一张棋盘,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林诡已经不担心扶龙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来欺骗他了,因为那样做,没意义,他扶龙完全可以不让自己这个先手,带着天道给他的本事主动进攻来。
看着棋盘对面的这位国师,林诡心中肃然道:
“抱歉,这次,我陪你堂堂正正地打,这次,我的对手不是它,而是你。
它,不配上咱俩的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