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些,再稳固些!”
赵进财急切的声音传进络腮胡的耳朵,让此刻本就有些焦躁的他更加烦闷。
眼前,整个刀山被刀光席卷,无数曾经直指云霄的锋锐山峰,此刻全部离地而起,倒悬于空中。
数千的倒悬山峰,直指刀山所在之地正中心,那处散发着氤氲光芒的阵眼。
这是刀山千年未被真正动用过的大阵法,封刀大阵。
而大阵中心,封藏着的,是刀皇归一的佩刀,名刀斩海。
“别再催了,大阵不会破的,或许刀山在其他方面并不突出,但对于刀,没人能比我们更了解。”
络腮胡出言阻止了赵进财的催促,但从他不断滴淌而下的汗水,不难看出,此时的他,远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
陡然间,天空一阵黯淡,而后,所有倒悬的刀锋都开始疯狂颤动了起来。
不仅如此,此刻刀山中,所有的刀也都以同样的频率开始呼应,一时间刀吟阵阵。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即便是锻刀多年的刀山锻刀匠们,都是前所未见。
“这是怎么回事!?”
绿袍男紧张的呼喊起来,要知道,这封刀大阵此刻正在对整个刀山的刀匠造成巨大的消耗,任何异变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此刻赵进财的一句回答,却让所有以锻刀为己任的刀山中人,都沉默不语了。
“应该不仅仅是这里,现在整个神洲的刀,怕是都在战栗......老前辈,要争天了。”
此刻赵进财的神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复杂了。
刀皇归一是他最崇敬的人,而他也知道,这位老前辈苟且一生,为的也就是争天那一刹那的畅快。
可他,就是不舍,他就是不舍得这位自己崇敬的人争天而亡。
为此,他不惜伙同刀山将斩海封印起来,寄希望于没有了佩刀的刀皇归一,可以放弃争天。
只是,连他自己都清楚,这么做,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真的要争天,谁能阻止得住?
“老前辈,何必呢?都已经苟活千年了,何必还要去争呢?活着,不好吗?”
赵进财无声地呢喃着,只是说着说着,他却苦笑了起来。
他未经历过那份漫长岁月带来的苦楚,又如何能理解刀皇归一的心境。
......
济福的战场之上,林诡只看见二和尚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缓缓走上了雾霭山的山巅,而后,微微抬头,目光直指苍天。
一时间,无形的气势自地面拔地而起,借着山势向上升腾。
整个凤鸣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冲天的气焰。
再看空中的雷云,积蓄了良久,此刻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了,无数恐怖的电弧开始集结,准备化成一道玄雷轰击下来。
既然有人要当众争天,那天道,自然要向天下展现它的天威。
至于十二位神官,在不二和天道两股气机的中间,他们几乎被压得无法动弹。
这些制霸神洲如此之久的强者们,从未见过,也从未知晓,甚至从来没想过,这神洲上,还有这般威能。
终于,居然是天道先沉不住气了,只见玄雷凝聚,伴随着一声震慑整个神洲的巨响,雷,落下来了。
哪怕对二和尚有着足够的信心,但当林诡看到这一记落雷的时候,还是由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山岳般粗壮的雷柱,携带着炽烈的电光,轰然落下。
林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退,这样的攻击,哪里是人力所能抗下的?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个念头,这是天威,人,受不住的。
即便是那些个神官们,看到这落雷的眼眸中,也倒映着惊恐。
可二和尚只是平静地看着落雷压向自己,左右环顾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顾盼了几个瞬息,许是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二和尚直接伸手,一把抓向劈来的巨大落雷。
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被人在心脏位置狠狠攥了一把,一脸骇然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和尚。
只见他就像是攥起一根麻绳一样,把那道雷柱一把就抓到了手了,而被他抓住的部分,本来如山般粗壮的雷柱,竟然被捏得细若麻绳。
而后,他狠狠一扯,雷柱与雷云的连接处像是被硬生生扯开一般。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不可思议,包括林诡。
在他的理解中,二和尚很强,至少应该比那些个神官们还要强,他已经在这千年的时间里不知道修行到了什么地步,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不禁咂舌。
这......还算是人吗?还是说,不受天道压制的人,本就该是如此。
眼前的场面,就像是二和尚生生把这个轰击向他的落雷给抢过来一样,让人头皮发麻,也让空中的雷云为之一滞。
天道,也没想到这个人能做到这般。
手中握着闪着电光的雷弧,二和尚就像是握着一把刀在品评一样,随意的挥动了两下。
一时间,周遭的规则就像块破布一样被撕扯开来,在空间中留下了几道可怖的裂隙。
只是,挥动了几下之后,他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随即用力一握,这道雷弧便消散了。
他想抢把刀来,可抢来的刀,哪里有自己的刀顺手呢。
无奈地笑了笑,二和尚极目远眺,看去的,正是刀山的方向。
“小财神啊,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苟活,真的算是活着吗?有这么个东西压在众生的头上,活着,又能多有意思呢?”
像是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二和尚慈祥的笑了笑,
“你不也已经有了你亲手摆下的大棋了吗?俺家贼娃子也终于能够登堂入室了,我,或者说我们这些个老东西们,该退场了。”
而后,他摊开了自己的手,伸向刀山的方向,有些缅怀,又有些期待:
“老伙计,再不来,我可就不等你了。”
......
此刻的刀山,络腮胡的脸上登时一阵涨红,锻刀多年,这是第一次,刀在疯狂地反抗他。
而且,此刻刀山所有的锻刀匠几乎都在同时出手,加之封刀大阵,这样专门对刀的恐怖压制,却仿佛并不能让这把刀屈服哪怕半分。
“再压!”
络腮胡当即下令,刀山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他们是刀匠,怎能让刀打败了去。
但同时,他也在内心深处唏嘘,这样的刀,究竟是如何锻造出来的,刀山的那些前辈,到底是靠的什么,锻成了这样一把刀?
只是,随着阵法再度下压,络腮胡却是忽然无奈地笑了出来。
阵法下压的瞬间,无数猛烈的刀气迸射而出,却都是贴着这些刀匠们的身侧在走,并无杀意,却在宣泄着不满。
看到这些,络腮胡一下子就懂了,斩海早就能走了,甚至于早就能把他们全都斩杀掉,潇洒离去了。
它还被封在这里,只是怕伤着他们这些个锻刀匠。
回头,络腮胡对着赵进财道:“不好意思,斩海,我们压制不住它,这天下,没人能压得住它。”
赵进财闻言,也是一声苦笑:“唉,那就随它去吧。”
话音一落,在络腮胡的示意下,刀匠们撤去了阵法。
重获自由的斩海没有任何停留,如同一道长虹一般,直向凤鸣的方向飞去。
一时间,破败海浪涛翻涌,其上的悬天城都,也在摇晃,整个神洲上的所有刀兵,都不能自持地发出了比先前更为激烈的颤鸣。
看着斩海飞去的方向,赵进财深深躬下身子,以络腮胡为首的刀山锻刀匠们,也纷纷躬下了身子:
“赵进财。”
“刀山锻刀匠。”
“恭送老刀皇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