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然。
这个名字出现在林诡的耳畔时,就像是一道炸雷,让他心神震荡。
曾几何时,在参加平天教的入教测试时,他林诡走到了最深处,那个只有那位神秘的教主才能去的地方。
在那里,巨石上雕刻的四个大字让他林诡至今印象深刻:欣然往之。
彼时,在见识了巨石后那如同无间地狱一般的场景后,林诡以为这是那位教主的豪言或者说特殊癖好:
即便前方是无间地狱,我亦欣然往之。
而此刻,当他无意间听到了付欣然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此处的欣然,有没有可能,并非形容心情,而是一语双关,还指代了一个人的名字。
欣然往之,付欣然往之。
倘若这个猜想属实的话,那这其中的意味,可是足以撕碎林诡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这狂狮国表面上的一切表象。
平天教的禁地中篆刻的名字,在狂狮国柱国的家中,找到了对应的那个人。
眼前的这个欣然庭,一时间让林诡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而那个时常看上去有些病态,在面对自己时总是挂着和煦微笑的付邪然,则让林诡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说,付邪然就是平天教的教主,会是如何?”
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林诡吓了一跳,可眼前的讯息,却也让他很难不朝着这个方向去猜想。
一个在狂狮国朝堂一手遮天的谋神柱国,同时是平天教的教主,让那些教众们虽从未见过真容,却拿命在信奉他。
一手是狂狮官军,一手又操持着叛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场狂狮国的内乱,这场血流成河的战争,根本就是他股掌之间的一场游戏而已。
无论是黑袍人为让官军得胜的无解战策,还是自己为了叛军得胜的两头指挥,都成了这位付邪然手中的棋子,其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让这场战争游戏,变的更加激烈,或者说,更加精彩。
林诡自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的,可这个猜想,却的确能实实在在解释的通眼前发生的一切。
付邪然一人操持着战争的双方,而黑袍人以及其身后的奉天会盟介入狂狮国,或许是他始料未及的。
并且,当黑袍人留下了那无解的战策后,官军只要不出现重大的失误,借着红河天险,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付邪然才会毒杀官军名将,从而解这战策之局,让这场战争,再次充满变数。
挥别了两位拦路的谋士,林诡颓然离去。
这样的谋局,当真精巧,而此刻的他,却是后知后觉。
他想不明白付邪然的目的,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僵硬,如此迟钝。
但棋还得下,而且这棋,已经在他的后知后觉中,越下越大了。
躺在自己的小屋中,久久未睡去,林诡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是迟钝了,但他依然是诡公子。
既然靠想,想不到了,那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直接了当地去感受便是了。
等到了后半夜,换上了一身黑衣,往脚底贴了几层厚布,林诡再度出了门。
欣然亭,他去而复返。
虽然没了修为,但好在,他的身手还是不错,一路过来,并未被人发现。
毕竟这个时间点,正经人该是都已经沉沉睡去了才是。
缓缓推开欣然庭的院门,深吸了一口气,林诡迈步而入。
院子不大,但林诡看得出,无论是格局还是器物的摆放,都能够体现出,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个精致的人。
黑暗中,林诡还隐约看到院中大大小小的盆栽,该是这院主人曾经种下的,一直都没有动过,眼下,已经都枯萎了。
环视了院中,林诡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他悄然来到正屋门前,缓缓将屋门推开。
屋中透不进月光,更显昏暗,以至于林诡有些看不清周遭的陈设,但他还是摸黑走了进去。
他需要线索去印证自己的猜想,而这里,最有可能藏着线索。
靠着艰难的视物,林诡隐约看到,这间屋子不大,正堂上摆着的,是一处灵位。
看不到上面的字,但林诡能猜到,这应该是那位付欣然的灵位,毕竟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院子,若是她已然离世,灵位自然可能会被摆放在这里。
走上前去,林诡开始摸索。
香炉,烛盏,牌位,火折......有的,都只是该有的而已。
失望,林诡不自觉的升起来了一阵失望的情绪,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唉,还是急了,若真的是这样一位大谋神,又怎会留下线索在这里呢?”
微微一叹,林诡有些败兴,准备离去了。
可就在这时,林诡忽闻身边很近的地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绳索拖动声。
这样静谧的夜,这般逼仄的环境,在这样近的距离,出现了这么不和谐的声音,林诡一时间头皮有些炸。
“这屋子里,有活物!?”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忽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的小腿。
在这恐怖的黑暗中,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摸着腿,这种体验,当真是无比的酸爽,林诡一时间遍体生寒。
猛地抽出腿来,林诡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可他却强行压住了恐惧。
自己本就是要寻线索而来,眼下,极有可能,就是线索!
但这也太吓人了!
顾不得被人发现,林诡当即摸了一根火折子来,迅速将其点亮。
微弱的火光,将屋子照得有些昏黄,虽然依旧并不明亮,却已经足够让林诡看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个“东西”。
一条粗壮的铁链,死死钉在地上,而铁链的另一头,靠着林诡很近的距离,拴着一位趴在地上的老人。
确切的说,这很难算是一个人。
因为他没有手脚,四肢的末端都是光秃秃地,一头满是污垢的头发蓬乱的厉害,正张着大嘴像是要对林诡说些什么。
可惜,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这老人,没有舌头,甚至于他的嗓子,应该也已经被磨平了。
心有余悸的林诡好容易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终于鼓起勇气,对上了这爬行老人厚重毛发下的双眼。
只是这一看,林诡的后背登时就被汗水浸透了。
这老人的目光,并没有看着他林诡,而是注视着林诡的身后。
这意味着,林诡的背后,有东西。
顶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林诡猛然转身,将火折子探出。
火光照亮林诡的身后,映入他眼眸的,是一张极其病态的脸,在黑暗与昏黄中,更显憔悴和诡异。
这张脸的主人,正带着和煦的微笑,注视着林诡。
“付......付邪然。”
“无名兄,怎么摸到这个地方来了?”
听着付邪然带着邪笑对自己的询问,林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而,付邪然并未让他为难很久,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林诡心跳,震若奔雷。
“哦,对,都找到这里了,哪里还能再称呼你无名兄呢?
怎么说,都该唤上一声,诡公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