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向天歌
作者:击壤翁   仙调头最新章节     
    几声鹤鸣,将向天歌从睡梦中惊醒。

    一片阳光洒落在窗前的书桌上,桌子上摆设几本书,和一些笔墨纸砚。

    洁白的纱窗随风飘动,微风入怀,不冷不热,甚是惬意。

    向天歌光着脚下了床,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幅如诗如画的仙境,映入眼帘。

    窗户朝东,正对着浩瀚的云海,无边无际,在朝阳的照耀下,那些云山云柱显得异常的瑰丽,让他心里立刻生起飞过去的冲动。

    可惜,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仙人,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

    他所在驿馆阁楼,天柱山的下方,距离天柱山有一炷香的脚程。

    天柱山是仙界唯一的一座大山,天宫的所在地,也就是御天宗的玉府。它的西边,是丽天宗的鹤湖,刚才听到的鹤鸣,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阁楼的下方,可以看见一条东西走向的天街。

    天街,依山而建,南高北低,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栉比鳞差,绵绵数里;夜里灯火亮起来时,鸟瞰之下,犹如一串耀眼生辉的明珠。

    此地虽然是仙界,但是为了照顾在此驻足的凡人,让他们依照规制,在此聚居生息,数千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仙家大都清心寡欲,不食烟火,可凡事都有例外,那些尘缘未断的仙族家属,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每夜流连于此,和下界凡人无二。

    这是向天歌在仙界的第二天。

    记得丽天宗的小仙女清盈对他说过,今天过来找他,带他四处逛逛,也不知她会不会真的过来。

    ……

    昨天,是下界大周朝来仙界上贡的日子。

    本来,这个事和向天歌没有关系,他也没有资格来到仙界。可是,一个很意外的事件,让他参与了进来,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他出生在下界的一个大家族,祖上是开国元老,相当的阔绰;到了爷爷那辈,开始走下坡,父亲是庶出,入赘到了向家,改了向姓。

    父亲倚靠向家的关系,在兵部谋了一个职,可巧就被打发去了北疆,那里正在和北方的大秦国开战,他一去不复返,从此没了音信。

    母亲是一个娇小姐,不但没有瞧不起这个上门的女婿,反而十分恩爱,可是丈夫九死一生的消息传来,她大受打击,身体染恙,药食不进,半年之后,撒手人寰,撇下三岁的向天歌走了。

    向天歌生得粉雕玉琢,十分聪明,五岁就开了蒙,在大儒程理夫子的门下受业,从此学问之道,一日千里,前途那可是不可限量。

    今上登基的时候,意欲一扫旧弊,奋发图强,程夫子与当朝宰相政见不合,遭到了打压排挤,于是心灰意冷,便离开了京城。

    以向天歌的学问,考取功名应该不算太难的事,可是等到的会试的时候,主考官出了一个题目,里面大有暗讽程夫子的意思。

    向天歌一气之下,退出了考场。

    此举让向家的老人十分不满,把他叫到了跟前,狠狠骂了一通。不管家人怎么劝说,他也无意仕途。

    为了排遣郁闷,这一天,他来到南郊的云中观游玩。

    云中观,建在南山之巅,终年隐藏在云雾之中,因此得了这个名字,这是一座千年的古道观。

    他到来的这一天,偏偏云开雾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趁着阳光,把藏经楼的经书都搬出来,放在一片大石上干晒。

    老道士一个人手忙脚乱,汗水湿透了衣衫。

    向天歌不忍心,就过去帮了忙。这一帮忙不可打紧,很快就让他大吃一惊:这些道藏里,竟然有程夫子的书!怎么会?道士竟然看儒家的书?……

    老道士直起了腰,看着迷惑的向天歌,一边捶着腰,一边说:“何须奇怪,在我看来,只要是包涵大道的书,都是道书,都值得我们读一读!”

    一语点醒梦中人!

    向天歌细细打量起这个老道士,只见他鹤发童颜,身材魁梧,就是穿得邋遢了点,袖子上沾满了墨迹,连指甲盖都是黑黑的。

    怕不是一个老书虫……向天歌心里想着,就翻开了程夫子的那本书。

    老道士也捧着一本书,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观看。

    一个时辰后,向天歌看完了,那个老道起身从石头上的那些书里,挑出来一大摞,送到他的面前。

    向天歌先看了看封面,竟然都是儒家的书,而且还是一些不知名的著作,于是问道:“这些都是谁写的?”

    老道士笑道:“小伙子,你太年青,不知道大周五子吧?”

    向天歌愣住了,什么大周五子,他压根没有听说过。

    老道士接着说:“二十年前,在此山的山脚下有一个书院,书院里有五个年青人,每天苦读讲学,互相切磋。他们就是范邵周程张,其中的程,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本书的作者,至于其他四人,唉……不说也罢。”

    向天歌从来没有听说过,范邵周程张?他们都是谁啊……为什么程夫子从来没有提起?

    ……

    这一大摞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看完的。

    老道士就对向天歌说:“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看完了再走。”

    向天歌道了谢,掏出来二两银子给老道士,就当是今后的食宿费了。老道士毫不客气,立刻收下了。

    如此,向天歌就在藏经楼旁边的的小屋里住下了,每日夜的挑灯苦读。

    老道士也挺忙的,坐在书堆里,笔耕不辍,似乎在做一项大工程。

    忽忽一个月过去,向天歌竟然把这所谓的大周五子的书,一页不拉的都读完了,然后走到屋外,在一个大树下坐着,闭目沉思。

    一日一夜后,向天歌睁开眼睛,望着初升的朝阳,眸子里放出光彩!

    然后,起身回到屋子里,从老道士那里借来纸墨,奋笔疾书。

    又是三个昼夜,终于搁笔,大功告成。

    老道士看呆了,凑过来翻看向天歌的笔记,震惊不已,半响才说:“如果不是我亲眼见你书写,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把他们五个人的书融会贯通,独成一家。你以纲目为体,把范邵周程张的学说,分列其下,这……这简直就是治国宝典!你是如何做到的?”

    向天歌坦白道:“程夫子曾经有这个想法,可惜没有动笔,我今天看了五子的书,忽然想替老师完成这份心愿。”

    “你是程理的门人?”老道士睁大了眼睛。

    向天歌点点头,又问:“师父可是程夫子他们的友人?”

    老道士笑道:“如果不是,我怎么可能收藏他们的手迹。”

    向天歌缓了缓,正色问:“你可不可以,为你的友人做一件事?”

    听到话里深意,老道士也严肃起来:“老道士虽然不是儒道中人,却是喜欢结交忠良的,对于范邵周程张五人,我向来是诚心悦服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讲!”

    向天歌问:“师父可会仙术?”

    “这个自然,虽说不能够上天入地,在人间却是来去自如。”

    听了这话,向天歌有了底气,翻开两本书,那是邵张二人的,然后向老道士解释道:“你看这两份年谱,邵夫子的年谱里说:大周明道十年六月,邵夫子病重,张夫子来访,然后离去,不久,收到张夫子在鸡鸣关病逝的消息;七月,邵夫子也病逝了……”

    这有什么不妥吗……老道士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然而……”

    向天歌接着说:“在张夫子的年谱里,却是这么记载的:大周明道十年十月,张夫子至鸡鸣关,半夜疾发,卒……”

    仿佛黑夜里打了一道闪电,撕裂大地!

    “哦!”

    老道士目瞪口呆,仔细对看了一遍,然后捻须思索:“这两份年谱的记载冲突……六月,十月……从邵夫子家到鸡鸣关,不会花上四个月的时间……这里面有人造假?!”

    “为什么呢?”向天歌问。

    老道士看着向天歌的眼睛,道:“我答应你,我去调查张夫子的死因。不过……”

    “不过什么?”

    “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看你写的书很有意思,正好我在编一部《大道藏》,你要为我写一个《大道纲目》。”

    向天歌想了想,点头答应:“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在出门前,老道士又回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向天歌。你呢?”

    “老道流谦。”

    说完,流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箓,夹在指间,口中念念有词,双脚一顿,化作一股青烟,直冲云霄,然后不见了。

    刚才还说不能够上天入地,呵呵……向天歌笑了,虽然对这个流谦师父了解不多,但是希望他能够兑现承诺,查出张夫子死亡的真相吧。

    正好我也不想回家,就在这里抄书打发时间吧。

    ……

    真是山中无日月,忽忽一个月过去。

    向天歌编了一半《大道纲目》,停下笔来,因为流谦的《大道藏》没有完稿,他总不能胡编乱造,写完剩下的一半吧,于是就等。

    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老道流谦回来。

    这一天,便留下字条,闭门下山去了。

    回到家里,不免又被家中的长者训斥了一通,向天歌也不分解,只是说:官场无趣,不如做一个不操心的老百姓。

    长者气得又骂:做老百姓?你怕不知道啥是老百姓!

    向天歌死活从家里要了一百两银子,然后请来一个热心的发小,让他帮着琢磨琢磨,三百六十行,干点啥好呢?又不累,又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还能成家立业……

    发小叫周恒,正儿八经的皇族,血缘很近的那种,和向天歌同龄,长得帅且多金,据说迷倒了京城一半的女人,走到哪里,交通就堵到哪里。所以常常微服私行。两个人是在程夫子门下认识的,一见如故,定下终生之交。

    主要是因为周恒读书不行,经常找向天歌要小抄。

    向天歌在京城大名鼎鼎的醉仙楼定了一桌酒席,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周恒拍着向天歌的肩膀,爽快的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正好缺人!……你不知道,陈驸马倒卖木材,被御史参了一本,告到皇上那里去了,他被叫到了宫里,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我去,你是想让我做白手套……向天歌连连摇头,解释道:“我只想做一个小本买卖。”

    周恒直翻白眼,那意思很清楚:小本买卖啊,俺不会!

    向天歌心说,那就拉倒吧,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了,回头我去东西两个菜市大街逛逛,兴许能到找到门路。

    出了醉仙楼,向天歌头重脚轻,周恒却没事似的说:“你不是想做生意吗?我带你去飞天楼见识见识。”

    飞天楼,乃是京城第一大青楼,向天歌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

    唉,你好歹是一个皇孙,怎么能够去那种场所,咋就不上进呢……不对不对,我怎么劝他上进,难道要去当皇上吗?

    向天歌正要拒绝,酒劲上来了,赶紧捂着嘴跑到街边,抱着一个大柳树,坚持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哇的吐出来。

    唉,可惜了白花花的银子!

    周恒一看,这家伙喝废了,就当街拦了一辆马车,叮嘱马夫把向天歌送回向府。

    向天歌确实是喝多了,不知道是怎么上的马车,也不知道是怎么下的马车,也不知道是谁扶他进的房间,这一路,浑如一摊烂泥。

    睡到半夜,忽然感到一阵冷风袭来,向天歌睁开眼睛一看,窗户大开,似乎有人闯入。

    向天歌正要起身,一道黑影飞来,欺近身边,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动,是我……”

    是那个老道士!

    流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