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又摇头道:“但我道破天机,已经不该,若再传你破解之法……”
杨淑环不住点头,又不住摇头,一双眼睛睁的老大。
沈放叹气道:“你求我不如求求我家小姐,她若有命,我不能不从,也少了些许罪孽。”
杨淑环登时眼神越过沈放,可怜兮兮看着七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几个丫鬟连忙上前搀扶。杨淑环下床站起,突地双膝一软,已经跪了下来,这一下摔的膝盖生疼,竟能开口说话,道:“林家妹子……”
林怀玉强忍着笑,连忙上前一步,双手去扶,道:“没事,没事,你我都是好姐妹,我岂有不帮之理。”
杨淑环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抱住,嚎啕大哭,哽咽道:“林家妹妹,还是你好,先前我好对你不住。”
早有丫鬟、仆人一涌而上,将她扶回床上。
沈放道:“你也是该有此劫,但菩萨念你积德行善,本性也是不坏,只是略施惩戒,你只要将腹中余物吐出来,便无事了。”
那尖嘴仆人忙道:“要如何吐出来?”
一个丫鬟道:“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喝些尿,立刻便吐出来了。”
沈放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咱们都出去吧,留几个丫鬟服侍小姐。”
当下众人出了禅房,那仆人紧紧跟在沈放跟前,显是怕他法子不灵,人又跑了。沈放在门前找个台阶一坐,也不理他。
过了二刻钟功夫,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跑了出来,面带喜色,大声道:“好了,好了,小姐肚子不疼了。”
沈放道:“好,那咱们再去看看。”当下几人又进去禅房,此时禅房内一股酸臭之气,那杨淑环躺在床上,一个丫鬟在旁边拿手帕帮她捂住口鼻。
沈放点点头,道:“看来已无大碍,你要记得,日后吃鱼吃肉都随你所好,螃蟹就莫要吃了,更切记莫要在寺中破戒,你已犯过一回,若是再犯,就是神仙也难保你。此番你罪过不小,最好在寺中开个水陆法会,礼敬一番。”
杨淑环连连点头。
身旁慧深住持听“水陆法会”四字,更是心花怒放,不住点头,道:“正是,正是,老衲好好替你操办个法会,定消了你此番罪业。”
沈放道:“你换个房间,歇息片刻,便无事了,这房子臭的很,我先告辞了。”
那慧深住持一直将众人送到山门之处。
出了山门,几人见沈放仍是一脸淡然,都是莫测高深,走了一会,莹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公子,方才是你给她下毒了么?”
沈放道:“下毒?下什么毒,我碰也没碰过她。”
林怀玉急道:“那她为何那般模样?”
温氏道:“她是吃螃蟹吃坏肚子了么?你怎知道她吃了螃蟹?”
沈放道:“先前那仆人推了我一把,他手上都是螃蟹的味道,沾了我一身。我便已猜到,只有她才敢带螃蟹来这里吃,而且定是不少,才剥的那人身上都是味道。”
莹儿道:“我只听说螃蟹不能和柿子同吃,可她那模样也不像吃坏了肚子。”
沈放道:“不是,螃蟹乃大寒之物,她又贪嘴,只吃蟹黄,吃的又多。此时天气还不算冷,她却穿的严严实实,想是身子甚虚,虚寒相继,想必已经不大舒服。更兼走几步累了,必要休息,她身子太大,一旦躺下,肚中必然发寒。我先前吓她一下,她必找热水来喝。喝的越多,寒热相激,肚子就越疼的厉害。只是这些都是无害,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温氏道:“杨大小姐岂会忍,她让风吹一下都要疼半年。”
沈放道:“我猜也是如此,再加上我有意吓他,她越是害怕疼的便越厉害。”
林怀玉道:“如此说来,其实她没事么?”
沈放道:“你看她听说有救就能下地,还有力气抱你,可像是有病的人么?”
林怀玉笑道:“她好大的力气,差点把我扑倒。”
温氏道:“最奇怪那老和尚居然也顺着你胡说。”
沈放笑道:“哪里有和尚不爱财的,送上门的法事岂会推脱。”
莹儿道:“是啊,我瞧那和尚送你到山门,恋恋不舍,都舍不得你走,原来是把你当了财神爷。沈公子你好生厉害,可给我们家小姐出了口恶气。”
温氏笑道:“是啊,是啊,今天她不但给小姐下跪,还喝了碗尿下去,更好笑她还对小姐感激不尽。”
林怀玉笑逐颜开,真如鲜花怒放,满脸得意之色,道:“咱们还去望湖楼,今日不醉不归!”
温氏道:“正是,正是,今日我要好好敬沈公子几杯。沈公子你真是可怕,谁若是得罪了你,我简直不敢去想。”
战青枫见他大出风头,脸色难看,道衍大师至始至终却都似漠不关心,只是看几人胡闹。
众人去望湖楼畅饮,沈放顺带又叮嘱了那李三一番。待到曲终人散,已是夜半时分,沈放与众人一起回到听玉小筑,挥手而别,自回住处。走了两步,莹儿追上前来,小声道:“小姐说,今天可多谢你啦。”
沈放笑笑,他住的偏僻,见屋内灯还亮着,只道是平儿替他留灯,也未在意,推门进去。刚刚进门,一道黑影袭来,在他身上一撞,沈放猝不及防,来人更是疾如闪电,沈放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脚下连退数步,仍是站立不稳,急切间俯身在地,伸腿在地上划了个圈子才消去来劲。定眼看去,灯光之人,一人面带微笑,却正是六公子林怀风。
沈放站起身来,也不见怒色,只是道:“公子这是何意?”
林怀风道:“你还要装么?”
沈放道:“还请公子明言。”
林怀风叹道:“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伸手入怀,掏了张纸出来,抖开了,道:“你看,这是什么”
沈放见他掏出那纸便知不妙,只扫了一眼,便是了然,那正是史嘲风给自己的林府地图。自己终究还是历练不足,大大咧咧将那纸带入府来,只道人家不会搜他东西。一瞬之间,沈放脑子里转了数个念头,跑?林府高手如云,看适才那一撞,自己只怕连眼前这林怀风也打不过,林怀风这一撞,含了内力,更有巧劲,显是功力不俗,人遇力自然反应,自己不会内功,这一下便试了出来。若是不跑,这地图又如何解释?若是别的也就算了,这乃是府中详图,更有岗哨巡逻路径其上,若说没有歹意,只怕傻子也不会信。沈放突然又是一转念,心道,不对,若是真来抓我,拿下再说也不迟,何故要先将证据拿了出来,有此真凭实据,岂还需要什么当面对质?他连脸色也未变,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像是贵府的地图。”
林怀风哼了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把此物带进府来,当我府中都是瞎子不成。我问你,这地图是何人与你?你混进府来,究竟又为何事?”
沈放道:“公子说此图是我的?”
林怀风道:“这图就夹在你那本《器经》中,你还要装么?”
沈放突然变色,道:“你动了我的东西?我的书呢?”
林怀风眯着眼睛看他,见沈放终于露出焦急之色,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的书好好的,我林府自然不会贪图你的东西。”
此言一出,沈放心神大定,却是紧皱眉头,突然转身就往内室走,那林怀风果然也不阻拦。
沈放进了内室,打开床上包裹,他东西不多,都放在枕边,见那《器经》仍放在里面,拿起翻了翻,只是少了其中地图。这一圈走过,他已完全镇定下来,心道,不管如此,此事必有转机,只是究竟为何,难道这林家如此大方,见人拿这样地图入府也能忍耐?想是决计不能,但不管如何,自己一口咬定不知便是。拿定主意,回到厅中。
林怀风仍是站在原地,道:“原来沈兄还是位炼器高手。”
沈放冷冷道:“若是林府不欢迎在下,我走便是,何故乱翻我东西?”
林怀风一直在看他神色,突然放声大笑,道:“沈兄果然胸怀坦荡,在下多有得罪。”
沈放不为所动,道:“公子前倨后恭,又是何意?”
林怀风道:“坐下说。”在厅中桌前坐了。沈放略一犹豫,过了坐了对面。
林怀风道:“得罪之处,沈兄勿怪。”
沈放不答。
林怀风道:“实不相瞒,说来这麻烦,也是我们自寻。我们兄弟几个,跟妹妹年纪相差都大,除了我,平日话也不多,这两年父亲生日,看我们身边都有好友,她小孩子脾气,难免闷闷不乐。今年乃是家父七十大寿,更是热闹,若还让妹妹孤零零一个,她嘴上不说,心里必定难过。所以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才叫我激她一激,让她动了也找些朋友热闹热闹的念头。只是我林家毕竟家大业大,难免有人居心叵测,若有人不怀好意,想害我妹妹,那我誓不与他干休。是以几位进府,是否清白,还是要查上一查,得罪之处,沈公子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