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无奈道:“你已经问了五百回,我再不说,你是不是该动刑了?”
花轻语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差不多。”
沈放道:“说来简单,我叫人抓了许多老鼠来,这其中有一些发情的,不管公母,自其身上能取下一些分泌之物,可以调制一种秘药。这药混在汁液食里,老鼠必会发了疯一样啃食。咱们在城楼之上,借着他们灭火之际,我把包裹这药的蜡丸打在绳上。那绳上都是此药的气味,老鼠一放出,闻到就要去啃食。”
花轻语忽然满脸通红,怕沈放看见,催马快行,道:“好恶心,不听,不听。”
沈放无奈道:“我先前不说,还不是你逼着要我讲。”
待沈放策马赶上,花轻语一脸不虞之色,气鼓鼓道:“我百花谷熟知药理,胡前辈给我的那本驭蜂之法也是驭兽的绝顶法门,可为甚么我就想不到呢,难道你真比我聪明?”
沈放哪敢充大,正色道:“姑娘聪慧胜我百倍,当是不屑为之。”
花轻语对他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忽道:“你说是‘石榴’跑的快,还是‘白龙’跑的快?”
沈放微微一怔,他知道“石榴”便是花轻语当下所骑。此马是花轻语从百花谷带来,神骏非常,可“白龙”是什么,自己却是一头雾水。
花轻语道:“我朝律法,窃盗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
沈放道:“原来是柴姑娘的马,不是叫‘小白’么,那马比‘石榴’高大些,性子也烈,还有点肥,我瞧不如‘石榴’好。”他这才想起,自己初遇花轻语便是因为偷了柴霏雪的马,这句窃盗处死,本是自己戏言。
花轻语脸色一变,冷笑两声,道:“好啊,还说不记得柴家妹妹,连匹马高矮胖瘦都记得这么清楚。”
沈放连连摇头,他知道花轻语古灵精怪,回话早已加了小心,谁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想他夸马。前些日子,花轻语忽然提起柴霏雪,笑着说,原来柴霏雪比自己只大了一个多月。沈放想起旧事,自然跟着说了两句,花轻语立刻冷嘲热讽,说他对柴霏雪比对自己要好多了。柴霏雪分明比她要大,背地里她偏偏要叫妹妹。
沈放忽然想起一事,道:“你说柴姑娘父亲就是燕京柴九?”
花轻语道:“是啊,厉害吧。”
沈放立刻想起无方庄之时,柴霏雪与胡群立低语一声后,胡群立那惊惶的表情。但柴九此人却未怎么听师傅和其他江湖人说起,也是好奇,道:“这人究竟有何厉害,为何人人如此敬畏?”
花轻语摇头道:“我可不知道,柴妹妹也不肯说。这柴家在燕京已经住了一百多年,‘柴九’乃是个号,每一代的柴家家主对外都是这个称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反正不管是朝廷庙堂还是武林江湖,人家都吃的开。风头最盛之时,据说曾与大金皇帝平坐,一句话就能叫生死之敌化干戈为玉帛,若有号令,少林昆仑都需听话。这些年低调了许多,柴妹妹说他爹平日深居简出,她自己都不是时常能见到。”
沈放道:“是啊,我从未听过这柴家有什么事迹流传。”
花轻语冷哼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以后见了人家,可要客气一点,哼哼,还敢偷人家的马。你别的不知道,剑圣寄幽怀一直住在他家,这你总听说。剑圣,一剑破万法的说,千里之外,取你首级,就问你怕不怕!”
沈放笑道:“比你百花谷还可怕么?”
花轻语立刻拉下脸来,道:“我百花谷哪里可怕!”
沈放吓了一跳,知道说错话,立刻转移话题,想起当日栾星回兄弟倒也提到过柴霏雪,问道:“你识得不识得一人,昆仑派的栾星回?”
花轻语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是无聊想逗沈放开心。如今沈放性情大变,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叫她也是着急。见他忽然认真,奇道:“不认识啊,怎么了,昆仑派弟子,很厉害么?”
沈放点点头,道:“他们兄弟两个,栾星来也就罢了,那栾星回端的非同小可。”那日若不是郭汾阳前来,他倒真想与栾星来打上一场,但面对栾星回,他却是没用出手的想法。栾星回与栾星来截然不同,虽然说话比栾星来客气很多,但精气内敛,性子持重,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沈放对此人也是颇有戒心。
花轻语心道,若论武功,你连我也比不上,自然把旁人看的厉害。她初遇沈放之时,几人携手一场大战,对沈放的武功也是有所了解。沈放胜在驳杂,机灵百变,但若论真正功夫,几人之中反是垫底。她知如今武功乃是沈放心病,也不去提,问道:“怎么,跟你不对付么?”
沈放将临安遇到栾星回兄弟之事说了,自然没敢再提柴霏雪,只是说自己与玄天宗唱反调,多半也跟这两人结下梁子。叫他奇怪的是,昆仑派一直不与中原武林打交道,此次怎会忽然与玄天宗有了瓜葛。
花轻语道:“要么就是这两兄弟交友不慎,自己跟人家混在一起呗。”
沈放摇头道:“以那日之所见,这两人显是得了师门默许,才会站出来帮玄天宗说话。”
花轻语道:“我听说眼下玄天宗到处树敌,想他自己也是怕的,这中原武林人人烦他,他只好到远处找找朋友。”想了想,又道:“如今江湖上暗流涌动,衡山派三派结盟,丐帮忽然变作众矢之的。你知道么,如今魔教余孽露面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听说跟金人勾结在一起。”
沈放点点头,彭惟简身边似乎就隐藏了不少魔教高手,只是他本非武林世家,这四十多年前魔教的恩怨跟他也谈不上瓜葛,倒不似寻常武林人物对魔教如此仇恨,道:“我自己还见过几个。”将胥苍双扮作僧人一事说了。
花轻语听他说起林家之事,倒是大感兴趣,问东问西,还说起雷武龙所说毛自知求婚被拒一事。沈放听说毛自知果然高中状元,也是吃惊不小。
两人一路闲话,不知不觉错过宿头。两人只得在野地里过一晚,花轻语倒是开心,觉得终于得偿所愿。
两人寻了片靠水背风的林子,点了堆火,这才想起身上什么吃的也没带。本想忍忍就过去,谁知两人在曲阜折腾一番,早已又累又饿,越忍越觉腹中难过。
花轻语忽然道:“不高兴!”
沈放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花轻语道:“我饿!”
沈放无奈道:“方才我说去寻些吃的,不是你说‘忍忍就过去了’么?”
花轻语道:“我此际又不想忍了。道济大师不是说你会做饭么,你倒是露两手给我看看啊。”
沈放无奈道:“这里什么也没有,叫我如何露两手。”
花轻语岂是讲道理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东西给你做,又有何难。就是什么都没有,你还能把咱们都喂饱了,才算本事。”其实两人都是练武之人,就算两日三日不吃,也是无妨,花轻语纯粹就是有意刁难。
沈放笑道:“好,那你等着。”站起身来,顺着旁边小溪朝上游而去。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沈放回来,花轻语心道:“你要是敢糊弄我,一会回来说寻不到吃的,看我不叫你难看!”又过了两刻钟,还不见人,倒有些担心起来,心道:“莫不是被大虫叼了去,还是掉粪坑里了。”
正忍不住想去寻,却见沈放提着一串山雀,一个沉甸甸的竹篮走了回来。
花轻语目瞪口呆,奇道:“哪来这么多东西,这附近有人家,你打家劫舍去了?”伸头去看,只见篮子内各种不知名的野果、蘑菇,满满摆了一篮。抓起个果子咬了一口,呸的一声,赶紧又吐了出来,道:“呸,呸,酸的,你拿这么多不能吃的东西来做什么,平白耽误时间。还有蘑菇,你不怕中毒么!”
沈放笑而不答,将东西一一放下。自篮中拿出野果、蘑菇,下面一层,竟还有数把草根、块茎、树皮,足有十多样。
花轻语更觉奇怪,道:“这草根树皮你也要吃么?”
沈放笑道:“你百花谷药草无数,认不出这些调味之物么?”
花轻语这才明白,心道:“本事啊你,还真想露两手给我看看。好好七八只山雀,烤熟吃不就好了,偏要作怪。好,待会不管你做出什么,我都说不好吃!”嘿嘿一笑,道:“我自然认得,好,那我就静待你美食上桌了。”
沈放在溪边将山鸡宰杀,又将野果、蘑菇、各种草根树皮一一洗净。寻了个石槽,用石块将野果捣碎,取出汁液和果肉备用。将山雀腹内掏空,又将蘑菇、各种草根、树皮分别填入,最后灌入野果肉和果汁,以黄泥包裹。一共九只山雀,都如刚出壳不久的小鸡大小,裹了四个泥团。挖个土坑,将山雀埋下,上方点起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