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弟子遍及大江南北,一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帮。但丐帮不比寻常帮派,人数众多,管制却是松散,帮中职司相对也少。除了帮主和六大长老外,只有长老、舵主、堂主、团头等职。舵主可以是一路之地,也可以是一府之地,并无严格规定。一地舵主之下,设仁义忠勇四堂,各立堂主一名。团头则是一组乞丐的头目,少的十几人,多的可以有上百人。团头可以由舵主指定,但堂主以上的晋升任职,都需通过帮主认可。名列八奇之一的三缺神丐卧南阳便是丐帮长老,但身上并无职司。
除却职司之外,丐帮主要是以背上麻袋多少来区分长幼尊卑。帮主不背布袋,九袋弟子当下只有六大掌职长老和三缺神丐七人,其余长老和舵主多是八袋,七袋弟子,资历较浅的七袋,六袋弟子多为堂主、团头。
丐帮等级森严,七袋的舵主虽有实权,但见了八袋的长老,也是要恭恭敬敬。长老自然可以指使后辈弟子,但按帮规,无职司在身的长老实际无权处置帮内事物,比如刑罚奖赏某人,都需堂主、舵主分管之人许可。通常之下,舵主、堂主对高辈分的长老几乎也是言听计从,只要不是大是大非,少有忤逆。丐帮管制的诸般松散,常被江湖上一些门派诟病嘲笑,但一直以来,也运行的良好。
实际这也是丐帮的特性,丐帮多是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不少人都是四处游荡,并不固居一处。特别是一些七袋八袋的高辈弟子,游戏江湖,自由自在,今天还在江北,说不定明天就去了江南。若是这些长老每到一处,都对地方舵主指手画脚,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穆清泉回去坐定。执法长老何安在起身道:“带陶安、李强、王虎龙!”他中气充沛,声音远远送出,自有一股威严气息。场上坐了数百人,之前还有些窃窃私语,他一说话,四下登时鸦雀无声。何安在掌管帮中刑罚,最是铁面无私,在帮中威名素著,不少丐帮弟子怕他比怕帮主尤甚。
话音刚落,自人群中,有一色身穿红衣,敞胸露怀,膀大腰圆的丐帮弟子,押上三人。那三人都是鹑衣百结,蓬头垢面,一看便是乞丐模样。三人中有两人都是双脚发抖,显是怕的厉害,上来就跪倒在地。
何安在道:“五袋弟子陶安、四袋弟子李强,无视帮规,无法无天。一个月之前,你二人酒醉后闯入寿州李员外家中,杀死李家七人,奸淫李家妇人,可有此事!”
地上三人,有两人口中支支吾吾。一名红衣汉子上前踢了一脚,其中一个方吞吞吐吐道:“那日弟子多……多喝了几杯,想起那老贼白日对我不敬……”
何安在冷声道:“大街上看你一眼,你便杀了人家七口么!当真是好威风,好煞气!我帮中名声,就毁在你这般人手里。”
那人把心一横,道:“一干罪责,都是陶安所为,与李强兄弟无干,要罚就罚我一个。”
何安在怒道:“充什么好汉!七个人你杀了两个,李强倒杀了五个!他若不是丧尽天良,草菅人命,又岂会跟你前去为恶。”
那陶安垂下头去,身旁那李强磕头如捣蒜,不住道:“弟子知错,还求饶命。”
何安在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清清嗓子,道:“本帮帮规第二条,不得滥杀无辜,违者死罪。五袋弟子陶安、四袋弟子李强两人,卸去身上麻袋,处剐心之刑!”
此言一出,场上立刻一阵骚动。北面座上左护法长老丘胜炯眉头微皱,道:“死罪难免,但这剐心之刑……?”
朝东海微微点头,萧平安三人虽刚从开封战乱中来,但场上气息,仍是觉得有些紧张压抑。几人不知这剐心之刑究竟是何样刑罚,但听众人言语,想也是惨烈无比的酷刑。
史嘲风见众人都在议论,举起一手,场中顿时安静,史嘲风道:“何长老,你给大伙说说。”
何安在道:“是。诸位兄弟都知道,眼下我帮祸事频发,隔三差五便有不利消息传出,致使本帮声名一落千丈,更有奸人陷害,推波助澜,无数百姓对我教视若鼠蝇、畏如蛇蝎,兄弟们如今讨饭都难,这些不必我多说了吧。”
场下数百乞丐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纷纷。丐帮规矩也是森严,但在这些小节上并不在意。
何安在待众人议论一阵,才又道:“痛定思痛,这些年咱们丐帮日益壮大,难免鱼龙混杂。其中虽有奸人捣鬼,但确也有一些弟子,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两手血腥。如今本帮如同一个人身上长了烂疮,你们说,该怎么办?”
场上有人笑道:“烂疮谁没见过,自然是割了。”丐帮绝大多数都是邋里邋遢,身上没长过烂疮的当真屈指可数。
何安在大声道:“不错,这东西长在皮上,就要割了;长在肉上,就要剐去;到了骨头上,刮骨不成,就要砍了臂膀;若非如此,让它自己长下去,整个人迟早烂完!你们说是也不是!”
群丐齐声道:“长老说的是!”
何安在面色一寒,道:“如今我帮形势岌岌可危,有些地方已经烂到骨子里,若不拿出刮骨疗毒的狠劲,如何震慑宵小,安定天下人之心?”
忽然一人大声道:“何长老说的是!弟子伏罪,弟子甘愿领刑!”竟是地上陶安说话。
何安在点点头,道:“行刑!”
话音未落,又走出数条红衣大汉,个个一身煞气,都是头缠黑布,牢牢遮住了面目,只余两只眼睛在外。何安在身为执法长老,主持丐帮刑堂,这些红衣汉子便是叫帮中弟子闻风丧胆的刑堂弟子。遮住面孔倒不是畏惧有人报复,而是受刑的乃是本门弟子,有所回避。若是对外人用刑,则没有这个讲究。
几个大汉走到近前,将陶安、李强两人拉起,带到东边木桩之处,将两人缚定。有人斟上两碗酒来,捧到两人面前。
陶安摇头道:“我便是喝酒铸下大错,这酒再也不喝了。”
一旁李强勉强喝了两口。
一名大汉捧过一个托盘,盘上寒光流动,尽是形状大小各异的刑刀。一人上前,拿起一把牛耳尖刀,道:“哪位先走一步?”
陶安道:“先送李强兄弟一步吧。”
身旁李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此刑甚是凶残,陶安是怕自己看了,更是抵受不住,颤声道:“好,我……”“我先”这两个字终究说不出来。
持刀那汉子上前一步,一把撒开李强衣襟,口中早含了一口烈酒,一口喷在李强胸口。不待李强反应,手中刀已插入心口。
萧平安几人坐在前排,离的不远,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那汉子一刀插入,横着一拖,随即双手插入伤处,上下一板,就听“咔嚓咔嚓”胸骨断裂之声,此人手上力道惊人,下手更是果决。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那汉子手已没入李强胸口,随即刀又插入,一搅之下,一颗血淋淋拳头大小的心脏已经被整个扯了出来。
旁边有人捧过一个托盘,行刑汉子将心脏放入盘内。李强仍是未死,就见自己心脏已在盘中,拳头大小,血淋淋一个,如同个大桃,尤自一鼓一鼓的跳动。行刑汉子手上不停,乱刀不断切下,转眼一颗心已成一堆碎块。李强瞳孔扩散,看着自己心脏化成一堆碎片,脑中似是还有知觉,喉头“嗬嗬”数声,这才慢慢断气。
场上鸦雀无声,那行刑汉子下手干净利落,不过十余息时间,众人却如同过了几个时辰还多。那李强甚至一声惨呼也无,但却更叫人心寒。
宋源宝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陶安脸色也是煞白,忽然道:“还有酒么?”
场上寂静,无一人笑他,有人斟上碗酒来,陶安仰头喝了,一碗下肚,示意还要,连饮五碗,扬声道:“丐帮乃是仁义之帮,陶某不才,十年前也博过个‘侠’字。今日做错了事,望诸位兄弟以我为诫,莫再污了本帮声名。”
何安在面无表情,但点了点头。
转眼陶安一颗心也被取出,当面剁成碎片。有刑堂弟子将两人尸身解下,就放在木桩之下,拿块麻布遮了。
眼见两人被活生生挖出心来,萧平安也觉一阵毛骨悚然。
此际地上还跪着一人,何安在道:“七袋弟子王虎龙身为寿州‘忠’字堂堂主,御下不严,任陶安、李强杀伤人命。事发后不知补过,反纵容包庇,阻挠帮中长老查证。依照帮规,免去寿州‘忠’字堂堂主之职,摘下二只麻袋,受九刀十八洞之刑。”微微一顿,又道:“你也可再摘去四只麻袋,降为一袋弟子,免九刀十八洞之刑,任你自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