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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觉得李绩的提议不错,安南这个地方更不错,虽然远离中土,但秦汉以来便是汉家领域,即便后来自立为王、脱离中枢,境内依旧汉裔众多,说汉话、写汉字、穿汉赏,与中土无异。
更何况如今皇家水师租借了岘港等安南各处港口,又屯兵宋平县,将安南北部靠近交州总管府的大部分肥沃土地尽皆占据,安南王室只剩下国都僧伽补罗城左右弹丸之地,以及南方贫瘠土地。
随着大批汉商涌入,整个安南几乎已经全部实打实的控制在唐军手中,比之北境、西域那等不毛之地繁华富庶地太多。
若是晋王一脉将来能够在彼处扎下根去,时代为王、永为大唐藩属,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比之兄弟争储自然好上许多。
只不过尚有一丝顾虑,那便是安南实在是太远,唯恐晋王水土不服,早早夭折……
李二陛下捋着胡须,沉吟良久,方才叹息一声,道:“此事尚需仔细考量,待朕好生斟酌之后,再做定论。”
李绩唯恐李二陛下犹豫之后反悔,说道:“陛下明鉴,国之储君,乃是社稷之本,国本不靖,则江山动荡。如今吾大唐威服四海,四方蛮夷尽皆尊陛下为‘天可汗’,国势之盛,千古未有!正当趁势开疆拓土、征服四方,开创千秋万载之宏图霸业,万万不可自断臂膀,令亲者痛、仇者快!”
谁都知道李二陛下的雄心壮志,便是超越秦皇汉武,成为千古一帝!
眼下大唐国势鼎盛,无论内政外战,皆是事半功倍,实乃开创伟业的最好时机,若是因为储君之争导致内耗加剧、国力衰颓,实在是得不偿失。
大唐今日之盛况,乃是举国上下的官吏、民众、商贾、军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来之不易。
若是因为内部原因使得多年努力之成果毁于一旦,实在是可惜……
李二陛下面色凝重,微微颔首。
他之所以在易储一事上反复纠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此举导致朝局动荡,加剧内耗,使得眼下的大好局面功亏一篑。
另一方面,他固然更为宠爱晋王李治,认为他更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江山,将大唐推上一个更高的境界层次,但太子这几年安分守己、勤于政务,处理朝政亦是稳稳当当,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贸然易储,非但他自己于心不忍,天下人也必定非议不止,怨气沸腾。
越想越是烦躁。
娘咧!
这江山是老子的,老子贵为帝王,却连选择自己的接班人都不能遂了心意,当真是窝火……
萧瑀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插话道:“陛下,老臣有一事奏禀。陈郡谢氏有一女,年方二八,姿容秀美端庄贤淑,乃是不可多得之佳人。前几日谢氏来信,拜托老臣在陛下谏言,请求陛下册封其女为太子侧妃,望请恩准。”
身边的李绩微微一愣,此事之前为何不曾听萧瑀说起?旋即醒悟,这是萧瑀在为了江南和山东之中有人意欲推举晋王争储而做出的弥补。
李二陛下眉头一蹙,沉吟着道:“还有这事儿?”
心底有些顾虑。
陈郡谢氏如今虽然早已没了祖上的辉煌,但在士人之间的名声依旧很好,依然是江南士族的中坚家族,与萧氏以及江东诸家皆有联姻,一旦其女成为太子侧妃,就等于让太子与江南士族的关系愈发紧密一层。
到那个时候再想易储,可就难上加难了,必须得考虑一旦太子失去储君之位以后的连锁反应。
江南士族固然比不得山东世家底蕴深厚,但地处江南,天高皇帝远的,明着造反未必,私底下抵触朝廷律令却早已习之为常,稍有不慎,便于中枢离心离德,再想笼络,则难如登天。
可若是不准许,就等于告诉李绩与萧瑀,他心中易储的决心已定……
李二陛下愈发烦躁了,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太子纳妃,尔等自去宗正寺询问便是,何必在朕面前聒噪?”
萧瑀目瞪口呆。
宗正寺管得了太子纳不纳妃?
那不得是皇帝您老人家拿了主意,宗正寺奉旨张罗吗?
可是见到李二陛下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说……
李绩担忧道:“臣观陛下面色潮红,神思焦虑,可是身体有何不适?如今夏秋相交,冷热交替,最是容易沾染风寒,若陛下有何不适,当尽早命太医诊治,龙体为重啊!”
他从一进屋就觉得李二陛下有些不大对劲,今日外头虽然阳光普照,秋老虎也尚未过去,可这御书房内通风良好,温度宜人,为何陛下却是一副燥热难耐的模样?坐在那里都不大稳当,时不时的欠身活动,脾气更是急躁。
李二陛下没好气道:“一天到晚的尽是些麻烦事,哪里那么多的好脾气?不过二位勿要多心,朕只是有些心烦,并不是针对二位。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朕有些乏了,尔等先行退下,朕也好好思量二位的谏言。”
“喏!臣下告退,陛下保重龙体。”
二人一揖及地,这才联袂告退而去。
剩下李二陛下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扯了扯衣领,瞅了瞅外头的阳光,叹了口气,旋即起身道:“王德何在?”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王德快步入内,施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二陛下道:“命人服侍朕沐浴更衣,然后摆驾九成宫。”
“喏!”
王德自去安排人准备服侍陛下沐浴更衣,李二陛下坐在地席之上,拿过一旁的茶壶灌了一口凉茶,却丝毫不觉得胸腹之中难耐的燥意有所缓解。
他有些忧心忡忡,这等状态已经连续数日,前些时日还只是偶尔出现,最近一段时间却是连续不止。
难道是服食的丹药出了问题?
*****
淑景殿。
长乐公主沐浴之后披上一件团花纹锦的宫装袍子,花纹艳丽色泽鲜美,衬着她腻白的肌肤仿佛白玉也似,莹润生辉。
将一头秀发轻轻的用丝带拢在脑后,惬意的跪坐在地席之上,端起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热茶,茶汤入腹,齿颊留香,一瞬间清宁平和,返璞归真。
侍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自殿外走进来,轻声道:“殿下,晋阳公主求见。”
长乐公主轻轻嗯了一声,道:“让她进来。”
“喏!”
侍女退去,须臾,一身宫装容貌清丽绝伦的晋阳公主脚步轻快的走进来,清脆的喊了一声:“姐姐!”
“嗯,”长乐公主放下手里的茶盏,秀美的玉容泛起宠溺的笑意,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看着自家妹子,微笑道:“你这消息倒也灵通,我前脚回宫,后脚你便知道了。”
晋阳公主上前,跪坐在姐姐身边,身躯微微靠在姐姐的肩膀上,探头在姐姐的领口嗅了嗅,伸手抚摸了一下细腻如玉的脖颈肌肤,赞道:“好香啊,姐姐用了什么脂粉?”
长乐公主身躯一颤,微微躲了一下,忍着舒痒,微嗔道:“不要动手动脚的,哪里有什么脂粉?不过是沐浴的时候用了兰花香的香皂而已。”
如今大唐的肥皂、香皂产业愈发扩大,作坊里的工匠在扩大产能之余,更不遗余力的试验新的配方,比如加入皂角粉增加润滑,亦榨取花叶的香精添加其中,得到不同香味的产品。
只是随着工艺的日趋成熟,这种品质的香皂早已成为了奢侈品,达官显贵趋之若鹜,更远销海外,成为各国王室贵族的必需品。
“明日我也跟姐夫说一声,让他把最新式的香皂送到宫里来一些。”
晋阳公主嘴里说着,回头瞅了瞅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小手儿摆了摆,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同姐姐说。”
“喏!”
宫女们齐齐施礼,转身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