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抽练?”
崇祯又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毕竟九边中的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桃、山西六镇,皆是落入了贺今朝手中。
杨嗣昌给出了解决办法,宣府、大同、山西三镇,有兵十七万八千八百余,三总兵各练一万,总督练三万。
辽东、蓟镇兵四十万,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桃五总兵各练一万,总督练五万。
外自锦州、内抵居庸,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
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设保定一总督,合畿辅、山东、河北兵得十五万七千有余;
四总兵各练二万,总督练三万。
北自昌平,南抵河北,闻警策应,余授巡抚以下分练。
按照这一方案,抽练总数为二十七万精兵,再加上分练的五十万人。
朱由检一想到手头将有这么一大批精兵,实现“制虏灭寇”的宿愿自无问题,于是欣然批复就这么办。
我大明虽然没有百万精兵,但抽调出近三十万人,还是能够中兴大明的。
崇祯显得颇为兴奋,想想就觉得有些激动。
特别是祖大寿在宁锦一线抵御清军,着实让崇祯无法放下心来。
因为大凌河战事的失败,祖大寿诸多养子侄子全都在清廷里效命。
屡次来劫掠大明的那波人马里,说不准就有他们的存在。
祖大寿这个人迟早是要降清的,崇祯是非常肯定。
所以才会想着要在蓟辽里再练新兵,同意杨嗣昌的建议。
不仅如此,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提了意见。
自从弘治朝以后,还没有举人做过尚书的。
如今大明军事危急,诸多大臣都不愿意当兵部尚书。
所以他们才华会花钱走关系,结果由陈新甲这个举人出身,能够力压诸多状元进士之类的当上兵部尚书进入内阁成为大明高官。
反正自从崇祯登基以来,担任兵部尚书的人就没啥好下场。
目前也就是杨嗣昌因为得皇帝宠信,因清军入塞被落了职,但依旧受到重用。
众人也都觉得陈新甲没啥好下场,他可不会向杨嗣昌那样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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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新甲也是个有魄力的人,接替卢象升为宣大总督后,也想要干出一番事业。
特别是晓得山西巡抚许鼎臣的做法后,他又想出了一个高招。
他认为“流寇”之所以难平,是因为他们出没无常,流动不居。
要想“灭寇”,关键在于加强地方武装。
因此,他建议地方政府实行“裁练”。
具体说来就是府裁去通判,设练备一职,品级相当于官军的守备。
州裁去判官,县裁主簿,添设练总一职,相当于把总级别。
练备、练总隶属于知府、知州、知县,专门负责训练民兵。
民兵的任务是扞卫乡土,不得调往他处。
并且规定数额,每府练民兵一千、州七百、县五百。
如此一来,无论是流寇,还是锤匪,亦或者清军入塞,各地都能守城。
尤其是清军是来抢掠的,他们不会携带易于攻城的重炮,只要能守住城池。
他们就不会死磕,而是绕道而行。
若是京畿附近各州县,全都如此,下一次清军再次入塞,定能让他们白来一趟。
逼着他们走山西去劫掠锤匪。
那锤匪治下百姓没有经过这种事,必然会惊慌失措,如此一来,清军便和锤匪相互攻击。
如此切合实际的方案得到朝廷的欣赏,杨嗣昌提议先在畿辅、山东、河南、山西实行,然后推广到其他地方。
陈新甲希望地方官府都能与山西巡抚许鼎臣学习,他在地方上练兵,就没有用朝廷的粮饷。
而且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杀回太原去,在与锤匪亲临的第一线,枕戈待旦,一时也不敢放松。
若地方上人人都如同许鼎臣一般,那大明各个地方皆可自保。
不费朝廷钱粮还能达成如此效果,让崇祯极为满意。
因为他的内帑真的拿不出来多少钱,否则也不会开口下旨强行向勋贵们借几十万辆银子。
一个一个的点名要钱。
崇祯算不上抠搜,可真成了穷鬼了。
就算赏赐有功之臣抠搜了些,但该花钱的地方也是花钱的,甚至连赈灾都花钱,对于大明皇帝而言,有着极大的进步。
但花出去的钱,经过漂没后,真不一定能花到该花的地方上去。
大批的中间商太多了,且抱团欺上瞒下形成惯例,这是无解的。
崇祯也没有魄力,亲手抓一支精兵去练。
地方上的财政不用去管了,由地方上自行解决。
可抽调边军练近三十万人,还是需要大批钱财。
思来想去,为了练兵,崇祯只能决定加征练饷。
经过仔细核算,朝廷正式下令加派练饷,七百三十多万两。
对于再加赋税的事,也有人提出了反对,如今的赋税有增无减,势必会导致农民越逃越多。
这无异于驱民为盗,强迫他们加入流寇以及锤匪,甚至加入清军。
可是朝廷如今原有旧饷五百万两,新饷九百余万两,再加上新饷七百三十余万两。
话是抽练如此多的人,可到时候练饷费尽心思收上来,能不能掀起水花还是问题呢。
尤其是直省各官每借练饷名色,追比如火,致百姓困苦,遇贼辄迎,甚至未见贼先迎。
因为他们抵御贼寇和外虏的胆子没有,但是借着剿匪敛财的胆子,一个一个大的很。
到头来还是一片鸡毛,莫要听从杨嗣昌的建议。
此举万万不能实行下去。
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明目聚财,这下朝廷又给了他们新的借口。
百姓哪能经得起如此沉重的赋税?
这可是要比锤匪五五分还要狠,更不用说辽东鞑子种地也没收如此重的赋税。
崇祯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有些刺耳。
事情还没干,总会有人来挑刺!
而且是往最坏的地步去说,唯恐你把事给干成喽。
朱由检在心里当真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大明的忠臣?
还是早就与锤匪、清廷有所勾结,否则不会屡次搅和朕批准的策略。
尤其是批判完了之后,还不给你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总之,就是干这也不行,干那也不行!
可是一旦不干事,就坐视那些贼寇以及外虏越闹越厉害吗?
朕还如何能守住祖宗的江山,如何能中兴大明?
大学士的意思其实崇祯没听明白,底下的官员,根本就不是想要真心给陛下办事的。
杨嗣昌却鼓动如黄之舌说道:
“陛下,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
有了杨嗣昌的解释,崇祯便着令立即推行下去,让杨嗣昌时刻准备着绞杀锤匪贺今朝。
杨嗣昌对此也信心满满,只要稍加训练,定能练出精兵。
朱由检与杨嗣昌君臣二人,对于未来都充满了信心。
仿佛先前遇到的挫折根本就不叫事,一切都在按照既定计划向前推进。
杨嗣昌得以有暇顾及在谷城的张献忠。
他向崇祯指出:刘国能、张献忠同时受抚,刘国能所至立功,人卫着劳,家口自寻生路。
张献忠安坐谷城,未能胁从一人,与民共城而居,分麦而食,以致讹言繁兴。
所谓“讹言繁兴”,指的是张献忠磨刀霍霍将有所图的流言蜚语。
同时杨嗣昌为悬赏贺今朝,填《西江月》一首,内容是:
“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往来秦蜀肆猖狂,弄兵潢池无状。
云屯雨骤师集,蛇豕奔突奚藏?
许尔军民绑来降,爵赏酬功上上。”
并贴出告示对外大肆宣扬:“能擒贺今朝者,赏万金,爵封侯。”
如今京师发出来的消息,不仅有渠道往辽东清廷而去,也可以向着锤匪方向而去。
贺今朝看到后告示,笑着对张福臻等部下道:
“传我军令,将来有生擒杨嗣昌者,赏田十亩,杀之者,半之也。”
对于大帅未曾开战就下达了赏赐,锤匪士卒可谓是极为激动。
毕竟大帅可以赏赐给你金质军功章,甚至还能把功劳记下来,以待将来立国获得爵位。
但就是禁止土地买卖,一个人占据的田地最多不得超过五十亩。
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提高到一百亩。
对于土地的渴求,是军功集团的天性。
无论是对外扩张,还是自家的田地。
贺今朝开出的悬赏可谓是极高的,但这件事在杨嗣昌看来就是侮辱!
一个封侯赏万金,一个十亩地。
明显是贺今朝没有把杨嗣昌放在眼里,甚至还公然嘲讽了他一波。
此事着实是让杨嗣昌好一阵跳脚。
当风声传到太原小煤山战俘学校后,年岁极大的杨鹤捏着全白的胡须,忍不住叹息。
他儿子这是要自寻死路,去打张献忠不好吗?
非得招惹贺今朝。
你爹我都没打过他,还栽在了他的手里,虽然因祸得福,多活了几年。
但你小子本事纵然比我大些,可也不该口出狂言呢。
杨鹤便静下心来,终于决定给儿子写一封信。
自从被贺今朝控制之后,杨鹤便主动与杨嗣昌断了联系,主要是不想连累家人。
奈何现在这个傻儿子还要以卵击石,若是按照被俘大明官员的结果,被俘的杨嗣昌兴许还能送到他这里来。
爷俩还能相见。
可杨鹤深知自己儿子的德行,他绝对不会投降的。
一旦兵败就会自杀,哪有相见之日?
想到白发人要送黑发人,杨鹤便再也忍不住了。
贺今朝得知此事,并不反对他们父子之间有所联系。
但以他的估计,这对父子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毕竟杨嗣昌对于儒学的研究颇深,定然是受到什么拼死报答崇祯的知遇之恩。
尤其是他爹被反贼给俘虏了,杨嗣昌还一直坚持为大明做事,选择忠大于孝。
当杨嗣昌辗转接到自己父亲的亲笔信之后,是又欢喜又愤怒。
欢喜的是他爹还没死。
愤怒的是他爹竟然真的投降了锤匪贺今朝,叫自己不要与贺今朝作对。
听听这叫什么话啊?
文中末尾还说,就算他在朝廷当中当个兵部尚书,遥控指挥大明也行。
千万不要亲自带兵上阵,那些兵头不是你一个文弱书生能够控制的。
这是杨鹤的肺腑之言,也是他亲身经历后的经验之谈。
纵然是洪承畴以前与他一条心的,拥有了兵权后,也会越过他做出许多事。
当年招抚是不得已的手段,可招抚招抚,硬生生都被洪承畴给宰了多少被招抚的人?
以至于他在秦晋之地的名声都已经臭了!
“儿啊,听爹一句劝,莫要走上不归路。”
杨嗣昌读完信之后,气得把信攒成一团,给扔了出去,又挥舞着胳膊,把桌子上名贵的笔墨纸砚全都扫落一空。
然后颓然的坐在地上,把眼泪憋回去之后,又把他爹的亲笔信捡回来,小心翼翼的铺平。
终究是父子情,让他忍不住落泪了。
可若是听了父亲的话,那上对不起皇帝,下对不起自己的忠心。
杨嗣昌稍微思考了一二,随即擦干了眼泪,决定提笔给他爹写信。
主要思想就是一个,贺今朝什么实力你与我说说,凭什么他对我就是碾压?
我不服,否则纵然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杨嗣昌零零散散的对贺今朝的事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晓得京师流传最广关于他的,便是每次都要夜御八个姑娘。
并且在百姓当中广为流传,毕竟刘备文,在如今这个玩乐缺乏的时代,谁不爱看啊?
至于其他的消息,只是了解个大概,并不全面,也不知真假。
杨嗣昌决定从他爹这里探探口风,毕竟在锤匪阵营待了这么多年,还能自有写信。
那想必贺今朝也是信任他的,什么情况他也晓得。
怀着这样的心思,杨嗣昌派人给他爹送信,间接的联系了锤匪。
当然杨嗣昌勾结锤匪的罪名,大明言官早就给他安上了。
谁让清军入塞之后,他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成为泡影。
而张献忠的某些也反贼迹象,也在昭示着十张网逐渐成为一张破网。
杨嗣昌作为兵部尚书,仅仅是夺职是不行的,必须要重重的处罚。
而杨嗣昌想要请求外放去剿杀锤匪,也有脱身之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