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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北部的水系比晋北要丰富的多。
渡过拒马河,前面便是涞水。
当李破率军再渡过涞水的时候,实际上,涞水便将战场分作了两个部分。
大军不可能置上谷郡于不顾,直入涿郡。
所以,渡过涞水之前,李破便命尉迟恭率部留在了涞水西岸,一边等待后续的五千骑兵到来,一边算是守卫大军后路。
河北被破坏的非常严重,两条如此大的水脉过处,竟然没有看到一处农田。
而上谷郡这样的大郡如今竟也沦落于贼人之手了。
当年声势浩大的漫天王历山飞反军,在历山飞战死之后,分裂成了几支。
如今盘踞上谷的就是其中一支,由宋金刚统领,多少兵力李破不太清楚,这些都是陈圆和罗士信,以及尉迟兄弟说的,再加上之后的一些探报,他才会对河北的情形略有了解。
实际上,从大业十三年开始,河北的乱军开始变得少了起来,大面积的饥荒,让曾经号称十万数十万的乱军,纷纷消失在河北平原上。
剩下的小猫两三只,不是投了高士达,窦建德,便是蜷缩在一处,乱纷纷的想要在大家都饿死之前,种出点粮食来填肚子。
可惜,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和经验,种田流实在不适合他们,而打仗打到现在,乱军的部属们也不再想去当什么农夫了。
于是,人相为食的惨剧在接连上演,河北,山东的吃人军,并不比两淮西路的大魔王朱粲良善半分。
只是河北山东打烂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具有了普遍性,便显得没有朱粲那么疯狂而已。
这是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不必多说。
现在离着幽州最近的两支乱军,一个是宋金刚部,一个则是挡在幽州前面的魏刀儿部。
如果说宋金刚还算有个落脚的地方,有那个自给自足的打算的话,那么魏刀儿就属于流寇了。
他们在幽州南部,一直到河间郡的范围内,来回游荡,听到哪里有人群聚集,就冲向哪里。
这些到处流窜的亡命徒对河北中部的破坏非常大。
可对于幽州来说,这两支乱军,却是天然的挡箭牌,窦建德想要进攻幽州,就得先攻打这两支乱军。
当然,李破现在没工夫去细细琢磨河北的形势。
率军渡过涞水之后,此时大军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进围涿县。
这是从西边儿去到涿郡郡城的必经之路。
如此大规模的骑军,想要隐藏行迹是不可能了。
可李破也没想过要强行进行一场攻城战。
过了涞水之后,在房山脚下,大军停了下来,此时,已经算是来到幽州之战的关键时刻了。
大军的斥候像触角一般蔓延了出去,同时也拉开了幽州之战的帷幕。
………………………………
涿县县令县尉都姓卢,涿县卢氏在河北也算是声名远播的一个河北大族,他们的祖上是汉末名臣卢植。
涿县左近,姓卢的人不计其数,是涿郡当中最难撼动的坐地户,不管是谁主政涿郡,都要对他们礼敬三分。
隋帝杨广三征高句丽,对这个族群的打击比较大。
他们的奴仆都被抽调去运粮了,他们的族人也纷纷被调入征辽大军当中。
三次损失惨重的征辽战事,让卢氏上下痛心疾首。
这不光是族人的死伤问题,还有他们的田产都荒芜了下来,卢氏只能靠着以前的积蓄过日子了。
而河北乱军纷起,卢氏只能牢牢占据涿县,固垒自保。
和其他郡县的人们不一样,涿县卢氏对幽州总管罗艺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因为几次乱军围城,都是罗艺率军击退贼匪。
本来,卢县令还想和罗艺联姻来着,可惜族中的族老们比较顽固,看不上罗艺的出身和行径,觉着礼义传家的卢氏,不该和那样的人扯上太多的干系。
别看有点忘恩负义的嫌疑,可说的也还在理。
在他们看来,罗艺并非一个心胸宽广,秉性仁厚的人,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罗艺算是关西人。
河北大族对关西诸阀向来不怎么亲近,尤其是三征高句丽之后,对关西大阀们的霸道和蛮横,更是不满之极。
他们将河北的人才都送上了阵前,让河北人死伤狼藉,所以,若要说天下间对隋帝杨广最为痛恨的是哪个地方的人。
毫无疑问,就是河北人和山东人了。
这种痛恨延及开来,关西人在河北连带着就会受到天然的敌视,历史原因造成的地方性隔阂,在三征高句丽之后,也顺便来到了巅峰。
秦人和赵人,燕人的仇恨,从前秦差不多一直绵延至今,始终无法消弭。
而罗艺的家世,也让河北人天然就跟他隔着一层。
“报……禀报县尊……大事不好了……”
涿县的反应很快,这年头儿反应不快也不成,当卢县令听闻有敌来犯的消息后,立即命人关闭城门,让人传信给县尉,也就是他的堂弟,命他带兵上城守城。
同时,他还派人向郡城求援。
即便卢县令算是个文人,这一套程序走过无数次之后,背都能背下来了。
涿县是河北大县,大业初年人口最盛的时候,有口近三十万,几乎和马邑一郡的人口相当。
可到了如今,涿县人口已锐减到了不足十万人。
十几年下来,二十万人消失了,河北之残破,由此可见一般,这还是幽州,没有经历太大规模的战乱的地界。
使幽州人口剧减的罪魁祸首,无疑就是三征高句丽,尤其是最后一次,各地守臣不愿跟随皇帝北上辽东,征辽大军兵力不足,只能在涿郡大肆强拉民壮随军,对河北北部几个郡县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若搁在大业初年,甚至是三征高句丽之前,要说有贼军出现在涿县这样的地方,那都是笑话。
而现在嘛,守着一座城高池深的河北古城的人们,却一听贼军之名,就双股战战了。
县令和县尉以及属吏们很快就来到城墙之上。
这个时候,西北方向的烟尘,已经清晰可见。
“是魏刀儿还是宋金刚?”
有人在问着,这也是涿县城中的人们最想知道的事情,宋金刚和魏刀儿是河北北部最大的两伙乱军。
他们都来自于漫天王历山飞的残部,屡寇幽州,是幽州官民最为忌惮和痛恨的两个家伙。
“贼军有多少人马,问清了吗?”
“回禀县尊……说不清啊,只说见了很多骑兵……”
卢县令脸上肌肉抽动着,沿着涞水布置了那么多的哨探,竟然连贼军来了多少人都没看清,就回来报信了。
骑兵?宋金刚哪来的那么多骑兵?显然,他也想到了,这是哨探们一见对方是骑兵,立马便逃了回来,生恐逃的慢些,被骑兵赶上罢了。
这个时候,他和身边的涿县属官们差不多,都在祈祷着罗艺能快点派兵前来救援,涿县这几年来,算是成为了涿郡西南门户,守军减损越来越大,而幽州总管罗艺也总以兵力不足为借口,不肯向涿县增兵。
这显然是不像助涨地方大族的气焰,让地方更加依赖于郡城罢了。
确实是骑兵,密集的马蹄声,远远便传了过来,更是让涿郡守军上下惊恐不已。
有些人已经在想,不会是突厥人来了吧?他们是怎么过的居庸关?
“是……是我大隋……大隋的骑兵,俺看到了……是日月星辰旗……”
不用喊了,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熟悉的日月星辰旗高高飘荡在空中,身着隋军制式半身甲的骑士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像潮水一般涌过来。
旗帜在晃动,在奔驰中依旧保持着比较严整的队形的骑兵纷纷收束马缰,战马嘶鸣当中,黑压压的骑兵在城下慢慢停了下来。
城上的人们终于发现,城下的这支骑军人数并不如想象那么多,差不多应该在两千人上下。
他们安静的骑在战马上,身上布满烟尘,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才来到这里。
他们带着烟尘来到这里,立即便让这里温暖的夏风也变得冰冷肃杀了起来。
静静的,除了战马嘶鸣的声音,以及旌旗在空中烈烈飞舞的抖动声,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杀气悄然间便开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并渐渐凝聚成型。
这样的百战精锐,涿县的人们可从未见过,即便幽州军称雄河北,向有精锐之称,但和城下这支骑军相比,却好像少了很多的东西。
城上的人为气势所摄,都震惊的看着城下,忘记了言语。
一时间,城上城下,鸦雀无声,看上去有些诡异。
队列之中,一骑驰出,来到涿县城下,高声喊道:“我等受命东都,前来河北平叛,城上的是哪位官长,出来说话。”
这可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这支骑军就好像从天上飞下来一样,出现在了涿县城下,让涿县官吏们面面相觑。
虽说有些不知所措,可许多人心里,都齐齐松了口气,大多数人都在想,不是贼军就好,不是贼军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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