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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出兵了……”
此时已是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六月,晋阳出兵北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雁门,根本不用哨探。
唐军还没离开晋阳,李元吉派人到了汾阳,为安抚王智辩,给予他们信心,兵力多少或有夸张,可领兵为谁,行军路线,跟王智辩说的很清楚。
王智辩随即派人急报雁门。
陈孝意得报,亲自来到代州行军总管府,禀报给了已经“死了”的李破。
接着就开始猛夸,“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未战而先胜者,可为上将军也,总管用兵,不拘一格,世之名将,不过如此,下官深为敬服啊。”
能让陈孝意这样的人如此夸赞,可以说是殊为不易。
李破难免有些自得,可战争一旦开始,形势再为有利,旁人再是怎么夸奖,李破都不会轻敌大意。
他是几经生死的军人,明明白白的知道,战争是要死人的,只要稍微轻忽,可能就要一败涂地。
所以,战事只要一起,他的注意力就完全的集中了起来。
这也正是他的过人之处了,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的战略目标都很确切,也断不会分心旁顾。
此次把晋阳兵马从坚城中骗出来,可谓是费尽心机。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也就前功尽弃了。
其中必定有巧合和幸运的成分,因为他对晋阳那边的形势也不算明了,所以,定策的时候,也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而已。
如今晋阳果然出兵北上了,那也就是说,此战已经胜了一半儿。
接下来的一半儿,就要真刀真枪的拼杀,取巧的地方肯定还有,可最终看的还是实力。
李破笑着让陈孝意坐下说话,既没显得太得意,也没故作深沉。
陈孝意看着不温不火的李破,心里马上又赞了一句,果有大将风度,长此以往,天下间可又要多一位豪杰了呢。
“晋阳兵马应在三四万间,并州总管李元吉亲自领兵,以车骑将军张达,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为前驱,应是先至汾阳……”
说到这里陈孝意也乐了,像这样的战事他还真没见过,说起来敌人的动向来,却是像在说自家兵马一样。
“之后唐军行止,却还要看总管想让他怎么走了。”
其实就是两条路,一条向西北,走狭道去取楼烦郡城静乐,这条路可也不那么容易走,静乐离着汾阳是近,可三面环山,只有胆子大的人,才会选这条路。
第二条好说了,直接北上雁门,有宽敞的驰道,旁边又有汾水在侧,不虑缺水,可路要远许多。
王智辩送来的消息称,齐王李元吉还没想好走哪条路呢,可能要到了汾阳之后,问及王智辩这样的雁门将领,接着许是就要看楼烦兵马走的快慢了。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李元吉犹豫不决,也不是他恨屋及乌,不愿用宇文歆之策。
而是宇文歆制定的策略,那是基于晋阳出兵再晚上一些日子的基础之上的,等苏亶入雁门,晋阳再发兵静乐,攻其侧后,断其归路,然后迅速北上楼烦关,堵住马邑兵马南下的一条通道。
当然,宇文歆之策,也有漏洞,李元吉和众人商议良久,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因为出兵早的缘故,兵发楼烦的话,会让苏亶有所警觉,代州骑兵非常多,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苏亶回师的速度也会非常快,能不能在其回师之前,攻下静乐,谁也拿不准。
还有就是北上楼烦关,时日拖延下来,能不能在马邑兵马南下之前,击败苏亶赶到楼烦关,更是不敢肯定。
如果苏亶向马邑求援,并在之后让他们汇合在静乐城下,这种形势是晋阳上下皆不欲见到的。
雁门陈孝意回不回来楼烦和他们一同击败这两路人马?就算来了,以楼烦,马邑之骑兵,先挥兵东去在野战中击溃陈孝意怎么办?
宇文歆一直说的那些忧虑,都越来越清晰的摆在了众人面前。
晋阳兵少,骑卒尤稀,跟代州兵相持,人数上不占优的话,会非常的吃亏。
北上雁门的话也非常的不好受,晋阳空虚,骑兵游弋来去,来攻晋阳的话,到是不怕,就怕其重新占据汾阳以及汾阳宫两处,断了大军后路。
所以,等到李元吉领着唐军出了晋阳城的时候,众人各持己见,还没想好此次行军的路线呢。
嗯,差不多就处于随机应变的状态。
这无疑是战争中的大忌了,战略目标不明,战术也不清晰,仓促出兵的后果已是显露无余。
就像陈孝意所言,唐军之后的动向,就看李破想让他们怎么动了。
让苏亶进军快一些,他们很可能就会去楼烦,让陈孝意把自己的兵力夸大一些,他们很可能就会北上雁门。
李破和陈孝意不会知道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战争的主动权争取到了如此地步,让李破都有点犯嘀咕了。
到了现在,战事已经变得非常的简单了,可李破还是仔细斟酌了一下,选定了一处战场。
不过他还是笑着先问陈孝意,“你说,要是放李元吉来雁门城下,他会不会受邀入城呢?”
陈孝意摸着胡子,哭笑不得的看了李破一眼,心说,这位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全歼了这数万唐军吗?
“此事总管就莫要问下官了吧?李氏子是何模样,下官可也没见过呢。”
这话说的巧妙,大概意思就是,李家这个儿子到底有多蠢,我也没见过,所以说不好他会不会再上个恶当。
“再有,总管要率军北上云中,如今已是六月,再要拖延时日,怕是准备不足啊,还有秋收将至,兵火连连怎么成?”
“再者就是粮价……诸事纷扰,以下官之见,此战利在速战速决,而且,李元吉出兵雁门,晋阳必定空虚,一战破之,顺势可下晋阳,平遥等处要隘,唐军再来,我有晋阳坚城在手的话,即便总管在云中未归,代州也定无忧矣。”
陈孝意的胃口可一点不小,这是要趁势将李渊起家的老巢给端了的节奏。
李破呲开牙就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桌案,道:“好,既然如此,也不能让旁人说咱们只会阴谋诡计,雁门南四十余里处,地界开阔,就让咱们在那里打上一仗吧。”
“来人,召集众将议事……”
“陈郡守,传信给王智辩,让他引唐军入雁门吧,之后他要随机应变,没让咱们一道把他也给围了。”
陈孝意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说起王将军来,下官到觉着总管还应该好好想想,晋阳王氏盘踞晋阳多年,若我真得晋阳,又该如何与这晋地大阀相交呢?”
李破扬了扬眉头,说这人是深谋远虑呢,还是在跟他开玩笑?
随即,他又想到了当年遇刺的事情,他挨了一刀,在床上躺了很多日子,而凶手至今依旧在外逍遥,他对晋阳王氏的观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他麾下王庆,王禄,王智辩等人,好像凡是姓王的,就和晋阳王氏有着干连,让他对这个晋地大阀确实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
可攻下晋阳怎么办,他还真就没想过,这一战实际上他只想把晋阳方向的唐军打疼了,让他们轻易不敢动兵。
就算他们向晋南或者长安求援,援军到时应该也是冬天了。
可陈孝意句句不离晋阳,他思量一番,猛然才发觉,可能并非只有陈孝意是这么想的啊。
拿下晋阳,便可居高而望河东南部诸郡,那里才是晋地较为富庶的地界……
李破心里跳了跳,他这会儿是真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了,称王称霸几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此时战事在即,他没怎么细想,只是故意大咧咧的回了陈孝意一句,“对于那样的门户,和剿匪应该差不多吧?不过是连打带拉而已,怎么?太守是怕我血洗了王氏不成?”
陈孝意心里满意,脸上露出的笑容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总管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下官不担心总管如何,只担心他们惹恼了总管,为自家招了祸患而已。”
李破抽动了一下嘴角,真想让这家伙去看看大夫,晋阳那样的坚城是说下就能下的?说话好像攻下晋阳坚城已如探囊取物似的。
说话间,李碧第一个到了,接着便是温彦博,第三个出现的却是给总管府看门儿,也就是护卫统领的薛万彻。
一旦李破出征,他也就是李破的中军领兵校尉了,而幽州降将,此时皆以薛万彻为首。
幽州来人能不能在李破麾下占据一席之地,看的其实就是薛氏兄弟以及卢氏那群人的作为了。
薛万均也没走,两兄弟感情甚笃,薛世雄的灵柩停在了云内,和云内战死将士相伴,可见,两兄弟说的扶灵回乡,大部分都是托词而已。
薛万均现在在李碧麾下,弄了个练兵大使的职位,除了监督各郡练兵之外,也有整理府兵人家军籍,报上总管府的任务,东跑西颠的在代州三郡转悠的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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