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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地的方向来了一群人,吵的好像很厉害,有人声音如雷隔着老远就能听得见。
“罗三郎俺可跟你说,不是俺怕了你,要论拳脚你还是跟俺学的,如今官当的大了,却不认旧时朋友,俺便要来跟你理论一番……”
另外一个声音丝毫不弱于他,吼声如雷,“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哪个是你朋友?你个贼厮贩私盐还不够,又去当了强人,也好意思跟俺称兄道弟,俺没把你脑袋拧下来是看在一起去过辽东的份上,还真当俺心慈手软不成?”
“来来来,你个罗三郎今天就把俺脑袋拧下来瞧瞧……任你打了几回不曾还手,还真当自己是个豪杰了?”
“看俺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让你满城乱窜,败坏至尊和俺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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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诞和段纶面面相觑,在这里打架,还能牵扯到皇帝,世事很奇妙不是?
窦诞仔细瞧了瞧,都不认得,心里暗自叹息一声,长安英雄汇聚,他却回来的晚了一些……
段纶则在旁边给他介绍,“那个声音最大的是亲卫大都督罗士信,据传是皇帝的结义兄弟,脾气暴躁,很凶的一个人,卫府的那些将军们都畏惧于他,等闲莫要去招惹。”
另外那个匪气十足的大胡子他不认识,听那意思应该是罗士信的旧友,还曾跟随当今皇帝去过辽东。
这些人出身都低,入不得段纶的眼,见他们吵吵闹闹好像要在这里动手,便拉着窦诞想要离开。
窦诞却想瞧瞧热闹,于是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道:“不妨在此看看,反正咱们也不碍他们什么事。”
段纶无可无不可,笑道:“原来三郎喜观搏戏,那为兄改日带你去搏场瞧瞧,那里的人动起手来才有章法。”
窦诞则摇头道:“亲卫大都督……是不是皇帝要到了?”
段纶笑而不语,皇帝今天会不会来谁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工部尚书云定兴是要过来的,正好与之说一声窦诞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而亲卫大都督罗士信出现了,说明皇帝可能要驾临此间,只是没想到有人来跟罗士信打架,段纶心里先就哼了一声,不成体统。
那边吵的很凶的两个人可没觉着有什么不成体统的地方,火起来管他娘的什么地方,先抡起拳头互殴一场才是正经。
高季辅混在人群当中,看着那两个撸胳膊挽袖子,唾沫横飞,相互对骂的莽汉,也觉着今天这热闹看的挺过瘾,要是周围的这些家伙别对他也推推搡搡的就更好了。
他跟着程知节过来可不是为了给程大胡子壮胆,或者帮其来寻仇的,他在路上本想离开,可程大胡子无意中告诉他,前户部尚书高元,也就是他们渤海高氏的阀主好像被左骁卫大将军姜宝宜给杀了。
之后还在高氏主宅放了一把火,来了个毁尸灭迹,把高季辅震惊的连道胡说,他刚从主宅出来,怎么就没听族人说起过此事?
实际上他在主宅当中并没见到什么族人,只是晓得高氏阀主换了人而已。
程大胡子则说外间的人都这么传,也不知真假,反正左骁卫大将军姜宝宜被擒之后誓死不降,当即被皇帝砍了头,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高季辅听了这些失魂落魄,等他纳过闷来的时候已经跟着程大胡子来到了城外。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罗士信,却没高季辅想象的那么不讲理,把上门来找麻烦的程大胡子当场拿下,而是想亲手教训他。
实际上则是罗士信和皇帝打了赌,见程知节真就再次上门,顿时火冒三丈,自然要像上几次一样狠狠打他一顿出气。
最让他恼火的是程知节这次硬气了许多,上来没说两句呢,就说他罗三郎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云云。
气的罗士信咬牙切齿,他刚给这厮弄进了千牛备身府,可以说不计前嫌大度的很了,可这厮毫不领情不说,还敢当众跟他顶撞……
两个人来到空地之上,众人纷纷散开,大都督亲自动手的时候可不多见,多数人见了他都和鼠儿见了猫似的,今日终于有个不怕死的上前撩拨,还能让大都督亲自动手,实在稀罕。
千牛备身府多是权贵子弟,再有就是跟随罗士信日久的北齐余孽,惧于罗士信之威,不敢瞎起哄,可私下里都和高季辅一般觉着今日有的热闹可看,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有几个还晓得些轻重,看到这边有人便上来询问,想将人赶开,这边的仆人上去说了几声,便也偃旗息鼓了。
段纶和窦诞带着人还往前凑了凑,兴致勃勃的围观了起来。
那两位都在气头上,站定之后没什么废话,论起拳头就你来我往的互殴在了一处,两个人都是行伍出身,早些年跟人打架那是家常便饭一般,战阵厮杀也是行家里手,自带一种疯狂骁勇的气势。
劈头盖脸,拳拳到肉,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胆子稍微小点的不免就担心,两人别再出了什么岔子,大家便都落不得好去,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其实没几下,程大胡子便落了下风,罗士信好长时间没跟人这么打过架了,手痒的厉害,程大胡子算是送上门的好锣鼓,敲打起来格外的顺手。
挨了几下后罗士信兴致高涨,怒吼一声将程大胡子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一个虎扑,便骑在对方身上,挥拳猛打。
程知节被打了两拳,脑袋昏沉,凶性却被激发了出来,好像野兽般闷吼了一声,拼命一挺身,竟是将罗士信掀翻了下去,他爬起身就想骑到罗士信身上,继续扭打。
不想刚作势欲扑,胸腹之间就狠狠挨了罗士信一脚,顿时被踹出四五步远,这下挨的太过实诚,差点没被踢的背过气去。
罗士信还想追打,这时有人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被他像布条般甩了几下,那人叫道:“都督莫要耍了,圣驾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还得准备迎驾呢。”
罗士信这才站直身子,犹有不甘的瞪着站不起来的程知节,哼哼了几声,“都愣着干什么?准备迎驾……”
周围的一群人呼啦啦围上来,一边拍着马屁,一边七手八脚的帮他拍打尘土,整理衣袍,簇拥着他就走。
那边高季辅看够了热闹,无奈的上前将程大胡子拉起来,程大胡子还不依不饶的想上前再跟人家纠缠,被高季辅死死拉住。
却还是管不住他那张破嘴,“罗三郎,有本事你将俺打死在这,不然俺定要叫你好看。”
罗士信转头瞧了瞧这厮狼狈的样子,气恼之下却又觉着今天这架打的颇为痛快,不由裂开大嘴笑道:“若是有胆,明日里再来寻我,看看你还能站着回去不了?”
撂完了狠话,便被人拥着走了。
程知节抹了把脸,却是抹了一手的血,顺手擦在高季辅的身上,面目狰狞的笑了起来,“瞧瞧,明日里可不就有饮酒的地方了,哥哥说话向来算话,贤弟等着酒吃就好了。”
高季辅看看被弄脏的衣服,也是哭笑不得,看他那副鬼样子却又不得不佩服这厮的狠劲,那罗士信是真凶……他高季辅并非胆小之辈,可见了对方殴斗的气势,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换了是他,是绝对不会再去寻那人麻烦的。
程知节伤上加伤,可他皮糙肉厚,而且接连被打,好像已经习惯了,并不当一回事情,听到皇帝要来,便拉着高季辅不走了。
嘴里还一边吹嘘着他跟皇帝在马邑如何如何,当年去辽东又怎么救的其他人性命,比如说跟在皇帝身边,在冰天雪地中等了一夜,闯进高句丽的坞堡之间大杀特杀。
听的高季辅颇为纠结,也不知这厮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就像他之前说跟罗士信交情莫逆,结果却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若大家结交的友人都是这般,那大家还需要什么仇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工地方向行去,程知节脑袋转动间,却是瞧见了段纶他们,眯着青肿的眼睛看了看,来了兴趣,掉头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高季辅这个心累就不用提了,那边的人待了许久了,为首的两个仪态从容,满身的官气,一个还身着官服,在远处粗瞧一瞧就知道品级不低,这样的人你二话不说就敢上去纠缠,真真是胆上生毛。
程知节不管这些,来到近处便抱拳道:“某乃程知节,也不知前面是哪位,瞧了半天的热闹,不妨与俺通下名姓,将来许能结交一番?”
段纶和窦诞两个看热闹看的比较欢乐,确实比长安搏场来的精彩,军前将领们一旦发起狠来,那股如同野兽般的凶蛮气势又哪里是搏场中的汉子们能够比拟的了的。
不想那只败犬竟然还来他们这里攀交情,好笑之余却也有些钦佩,果然勇气可嘉,只这不知死的劲头就得赞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