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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魏城。
魏城在河北不算大城,归武阳郡下辖,甚至都不是郡城。
可它的地理位置很是优越,南边离着黄河不远,又在永济渠的边上,是当年从洛阳到涿郡的中转站之一。
自从杨广开凿运河,运河沿岸的城池便都渐渐繁荣了起来,而当年杨广征伐辽东,让魏城的便利更加凸显了出来。
窦建德府兵出身,最是务实,于是便选了魏城为夏国都城,只是运河之水泊泊流淌,夏国却无好的船只行于其上,提供便利,让窦建德颇为惋惜。
当然了,魏城之中也没有什么皇宫,窦建德至今住的还是魏县县令的衙署旧地,只不过在前些年扩建了一下,勉强看上去有了点模样,照着皇宫却还差着老远。
在平定幽州以后,有人建议将夏国的都城搬去涿郡,那里有着前隋的行宫,虽已荒废多年,可还颇为富丽堂皇,那里作为一国都城才像点模样嘛。
窦建德听了很是意动,可国子祭酒凌敬劝他,涿郡近于塞外,远于中原,乃屯兵御边之所在,若您是个将军,住在此处正好,可您已经是夏国的皇帝了,住在涿郡就有点不妥当。
窦建德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还是回军魏县,把魏城当做了自己的老巢,小是小了点,看着也很寒酸,可此处位于山东,河北,河南交界之处,对于有志于天下的人来说,这里正是用兵中原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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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窦建德坐于厅堂之上,正与侍中崔君肃,尚书令曹旦,中书令裴矩说话。
自童广寿,王伏宝等人陆续被诛,窦建德的治下变得有条理多了,那些跋扈而又粗鲁的将军们不再对皇帝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也不会再因为远近亲疏争来斗去。
更不会因为跟随窦建德日久,持宠生娇,欺压同僚,于是窦建德召集众人议事的时候,便没了那么多的烦恼。
不然他召宰相议事,童广寿等也要在背后说什么皇帝变了,不愿跟旧人们交心了之类的怪话。
其实本质上来说,与萧铣斩杀张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成事之后剪除功臣的举动,可窦建德比萧铣明显更有控制力,对治下的影响也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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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恽去投了李定安,东都洛阳已成空城,离着这么近……朕想着是不是派兵前去查探一番?”
听皇帝是这么个说法,三位宰相相互瞅了瞅,裴矩先就笑了,“至尊欲将东都收入囊中,也不是不行……”
窦建德哈的笑了一声,“俺就晓得你的主意多……”转眼想到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不能这么粗鲁,于是咳了两声,“爱卿可有良策?尽管说来听听,东都洛阳啊,朕早就想进去瞧瞧了。”
尚书令曹旦瞪了裴矩一眼,开口道:“至尊莫要听人瞎说,咱们若是此时占了洛阳,萧铣必然怪至尊相欺,恼羞成怒之下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更不用说那李定安了,只要咱们进了洛阳城,那边轻骑须臾便至,将咱们围在城中,也不需多少时日,饿也被饿死了。”
窦建德狠狠的揪了几下胡须,瞪了自己的妻兄一眼,显然是怪他不懂自己心意,连做个美梦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接着他满脸渴望的看向裴矩,想听听他的好主意。
老狐狸如今也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精神却还很健旺,能跟人斗心眼,还能跟人耍计谋,比之远在长安的何老头是一点也不差。
“至尊只需去信给李定安,言曰愿于其称臣,共伐萧铣,之后率军入东都洛阳,岂不顺理成章?”
一句话把其他几个人都说愣了,觉着这话不太对劲,可细琢磨一下,却又颇为可行,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糊弄人的本事还是一流水准。
崔君肃先就摇起了脑袋,“裴中书此言差矣,当年吴蜀结盟抗曹,并非吴蜀相亲,而是曹操势大,不得不尔,今若联合李定安去伐萧铣,何异于蜀曹联兵去伐孙吴?即便得些便宜,也无济于大事……”
不等曹旦再来帮腔,裴矩已经点头笑道:“我见至尊心切,一会说话怕要不高兴,于是出言以博诸君一笑尔,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崔君肃也狠狠揪了揪胡子,恨不能上去给那老匹夫一下子,说笑?君王面前你说笑个屁啊……
曹旦度量不小,只是哼了一声,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裴中书向来计谋百出,即便说笑,气魄也是不小,佩服佩服。”
窦建德就更不当回事了,他向来敬慕门阀世族中人的风范,裴矩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万事他都会容让裴矩几分,即便不如李破待何稠那般“孝顺”,也可以说是难得一见了。
“唉,可惜可惜,若向李定安称臣便可得洛阳,也无甚不可嘛……我与李定安向来无冤无仇,还很敬佩其人……”
曹旦无奈的咳了起来,并干脆打断了他的臆想,“至尊还请慎言,那李定安狼子野心,还狡诈的很,咱们可要多加提防。
至尊以后就莫提什么称臣不称臣的了,罗艺被那人捉住杀了,李渊父子也都死个干净,咱们若低了头,不定就没了性命。”
窦建德无奈的敛下眼皮,嘟囔了一句,“朕也就那么一说,莫要当真。”
心里则在想着,李定安自然不好对付,那会他还只是马邑通守,就敢带兵到幽州来把宋金刚和罗艺都给宰了,老子带了数十万人马也被他唬的不轻。
如今那厮带兵进了长安,势力更大了,咱傻了才去跟他硬碰,所以先与他虚与委蛇一番又有什么不好了?
“洛阳就在那里摆着,若萧铣那厮胆怯不敢北来,岂不让李定安占了便宜?”
裴寂微微一笑道:“至尊且放宽心,若李定安想入河南,开春时怕也就动兵了,如今没有动静,反而是王世恽弃城而出,想来意在萧铣,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