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禹有点后悔,很想把之前脱口而出的话给收回来。
他在年前已晋中书令,以不到五十的岁数于仕途之上再进一步,来到了一个人生巅峰,不过他这人毛病可不少。
李破能用他,主要是身边人才太少所致,再有就是他的家世……嗯,不得不说的是他沾了萧皇后的光。
萧皇后在晋阳和李破一家相处的不错,她的亲弟弟自然也就成了优先选项,其本人的才干却要排在最后了。
此时萧禹就试图挽回一下,他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已经犯了无数次,好像还要继续犯下去。
“依臣之见,不管使人前来所为何意,今年也必平定河北,所以不需顾忌其他,按照之前商议行事便了。”
其他两人都微微颔首,萧时文转弯倒挺快的……
温彦博道:“窦建德向来奸狡,即便有意降我,也定不肯轻易俯首,确实应该随时准备过河击之,不能予其喘息之机。
哼,划江而治……窦建德若存此心,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封德彝也再次开口道:“臣也以为当整军备战,天气渐暖,窦建德自知途穷,可能一边示弱于我,一边引突厥南下与我相抗……看来得让前方各部将领小心行事了。”
李破沉吟片刻,心意已定,召几位重臣前来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当了皇帝之后这已经成了习惯。
看短短几句的工夫,三人的意见就已经渐渐统一了起来,于是便道:“即是如此,不如传诏代州总管宇文歆率兵走飞狐道,进兵幽州,先切断窦建德北去之路,突厥人若有南下之意,也能把他们挡在幽州,你们以为如何?”
几个人愣了愣,之前确实有人提议由并州出幽州,可却被兵部否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一旦代州成军走飞狐道,过了太行山便呈孤军之势,幽州乃河北重地,城池坚固,若不能快速攻陷城池,站稳脚跟的话,时间一长,便有腹背受敌之忧。
还是萧禹嘴快,“还请至尊三思,飞狐道臣虽没有去过,但据闻……”
说到这里立马顿住,他此时才想起来皇帝走过飞狐道,可能还不止一次,那里是什么状况不用他来解说。
讪讪一笑间,跳过废话,接着道:“至尊是否急切了些?窦建德盘踞河北日久,不会不提防太行狭道,一旦有所失利,并代两州震动之下,极易为突厥所乘啊。”
封德彝也同意萧禹所言,但他还是瞅了瞅萧时文,心说这厮说话总是这么不中听,估计什么时候就又被贬出京师了。
以后离这厮尽量远些,以免沾了晦气。
其实他和萧禹不合已久,萧禹觉得他贼眉鼠目,惯会谄媚君王,他则觉着萧禹自诩出身名门,气量狭小,谁都瞧不起。
于是这两位在李渊时期就你来我往的较劲,秉承着晋末的官场风气,两个人只要找到机会,便会在李渊面前说对方的坏话。
萧禹两次被贬出京师,都有封德彝的功劳在里面。
现在也没怎么变,封德彝借着门下侍郎之便,在李破面前没少说了萧禹的短处,只是李破没李渊那么小气,萧禹在其位子上坐的很是稳当。
时日久了封德彝便也不敢轻易说人小话了,君心难测,哪天烦了,反而就成他的错处了也说不准。
萧禹就比较耿直,还延续着以前的作风,谁不招他喜欢了就要嘀咕两句,处境确实比封德彝危险的多。
温彦博没他们那么多心思,他只就事论事。
“臣赞同萧中书所言,突厥与我交好多年,其西方汗还能率军南来,可见突厥之心性,并代之兵为备突厥,不可轻动啊。”
其实这也正是李破忌惮的地方,可他主意向来很正,做出决定之后不会轻易更改。
“你们想过没有,一旦窦建德与突利汗阿史那多闻相勾结,河北便不复华夏之土也,自前隋以来,丢了多少地方你们算过没有?
长城之外,几乎尽为突厥所据,若其再染指河北……山东,河南,甚至是江左,将皆无宁日矣。
你们都乃朝中重臣,不会不知道各地残破,无以为继吧?战事还能打几年?一年两年许还支撑的住,拖个三五年,拖也把人拖垮了。
你们不会想让人管咱们叫西唐吧?割据一隅,仰人鼻息,朕是受不得那样的委屈的,此战必胜,若窦建德还敢顽抗,引突厥南下,朕不惜亲身临阵,也定要斩其首级而还……”
三人面面相觑,封德彝率先起身,躬身道:“至尊有此志气,何愁天下不定?臣等能随至尊左右,万幸也。”
其他两人慢了一步,却也起身相合。
李破笑道:“不用如此,此战虽险,却也不无胜算,当年我去幽州杀了罗艺,移幽州之民充于代州,这才几年过去?想来窦建德也没那个本事让幽州恢复过来。
朕专断一回,卿等可莫要怪朕不纳人言啊。”
皇帝谈笑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确实能够安稳人心,这个时候他们想的就是,皇帝在登基之前,常常率大军作战,用世之名将称呼也不为过,在战事上应该比他们看的要透彻的多。
萧禹终于口吐人言,笑道:“至尊如此英明神武,臣等可不敢放肆……”
其他两人听了立即侧目而视,可这厮话锋一转,就又叨咕上了,“宇文总管疏于军事,当年就不很得力……嗯,莫如遣一上将去并州领军,以免误事。”
封德彝暗自一笑,萧时文果然还是萧时文,当年宇文歆曾骂过他,他还记得呢,真是气量狭小,不足与谋。
李破笑而不答,他觉得萧禹这人真的挺有意思,他难道不知道宇文歆降了以后,很受重用吗?
至于宇文歆当年献晋阳,那属于弃暗投明,怎就不很得力了?萧时文头真的很硬啊,是不是借机敲他两棒子,让他说话时小心些?
那边温彦博已是摇头道:“萧中书此言差矣,宇文总管在雁门多年,劳苦功高,也很有智谋,臣以为以其领兵,正得其人,只是还需派一良臣赴雁门,暂代并州总管之职。”
封德彝在旁边瞅了瞅萧禹,若是李渊在位,他一定趁机荐萧禹去雁门上任,可现在嘛,也只是想想罢了,皇帝明显很信任萧时文,暂时肯定动不了他。
倒是宇文歆,当年也只平平,不想去到晋阳之后,却是生发了起来,在代州总管任上好像也有些年了,听说还屡次出使突厥,乃皇帝心腹之臣无疑。
此次若真领兵东出,立下些功勋可能就会召回朝中任职了吧?这是皇帝在给他立功的机会?位置已经想好了吗?
就凭他这心思,也不愧能经历几朝而不倒,闻到点湿气就晓得哪边要下雨了,你说绝不绝?
萧禹试探着踢了宇文歆一脚,见被人挡住,却也没有继续争执,因为如今已经晋为尚书左仆射的温彦博确实不太好招惹。
而且温大临和封德彝不同,他确实有几分敬重。
李破点头,“卿所言甚是,可有举荐之人?”
温彦博稍一沉吟,便道:“兵部尚书屈突通可堪大任。”
李破轻轻皱了皱眉头,屈突通才能上没有问题,可他已经六十多了,去了还能回得来吗?若非了解温彦博的脾性,不然一定会认为他和屈突通有仇。
再有就是并州总管陈孝意也已年近八旬,把两个老人放在北边,于心何忍啊?
不过还是点了头,因为屈突通除了年纪大些之外,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再有就是折冲府的设立已经停滞了半年多了。
此议是屈突通提出来的,让他去雁门边塞改革府兵制度,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有了成效,对于防备突厥会有很大的好处。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道:“屈突尚书年事已高,怕是不耐远行……不如你们回想思量一下,举荐些合适的人上来,从中选一选。”
三人都是点头称是,代州总管可不是别的什么总管,那是既是北边的军事重镇,又乃朝廷牧马之所在,它和后面的并州相互依存,几可联为一体。
以前能任职并代总管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外人根本无法染指,就怕有人受突厥蛊惑,致使晋地门户大开。
而且前人还有“有并无代,有代无并”之说,也就是说两州总管只设一人,以免相互掣肘,衍生祸乱。
到了现在情形就不一样了,李破没什么亲族,而且并州总管陈孝意,代州总管宇文歆已经并存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并代两州总管的含金量都有所下降。
但代州总管这个职位自有其特殊性,只要有人能在此任上待两年,便足以证明他的才能和受宠信的程度。
所以人选之上确实要斟酌再三,不然的话温彦博也不会提议屈突通去担任此职。
屈突通这人性情稳重,熟知军事,才能上没有任何的问题,至于忠诚之上,只要长安别被别人抢了去,屈突通还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