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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个样子走下去,总也得一个多月才成,而且……玉门离咱们要到达的地方可能还远,我看最少最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到达敦煌古城附近。”
程知节和侯君集相视无言,每次听到这个,他们都是头皮发麻,程知节不由喃喃道:“他娘的那群商人是怎么走过去的?”
侯君集苦笑道:“俺看过西域图册,过了敦煌古城就快到高昌了,只是没想到一路这么难走。
隋时很多囚犯都被发配到了这里,小弟还想看看他们过的怎么样,嘿,现在看来估计都死绝了吧?”
程知节心说,你想的可真多……
葛罗尼在旁边附和着,“到了高昌就是西域了,商人来往走上个一年很平常的,就算在路上把货物丢上一半,只要能平安走个来回,到了姑臧就要什么有什么。
前些年死的李大王家就曾经养着好几支商队,家业大的不得了,后来他便在姑臧专门收过往商人们的货。
没他的允许,谁也走不到张掖,您说厉不厉害?”
李轨的事迹在西北就是个传奇,从商人到皇帝的转变,确实也挺吸引人的,关于其人的传说到处都是。
不过这人已经死了有几年了,关于他的事情也就彻底沦为了口口相传的逸闻,和白喻娑等人相仿。
“风停了啊……”行进当中,程知节带着惊喜的道了一句。
许多天了,这风刮的实在令人难受。
“是啊,风停了……”那边葛罗尼也喃喃道了一声,可他的声音当中却带出了恐惧。
他仰头四处张望了一会,渐渐惊慌了起来,这时程知节和侯君集也察觉出了不对,马和骆驼都在变得不安。
那边葛罗尼已经呼喊道:“沙暴,肯定是沙暴,赶紧停下来,快,去找个背风的地方,把人和马都连起来。
我就说要在张掖等等,到了夏天就好了……”
沙暴,河西走廊中最可怕的自然灾难之一,程知节和侯君集在姑臧都听说过,商队遇到沙暴,十不存一,尤其是在沙漠之中,沙暴过处,几乎无人可以幸免。
只是他们没真正见过沙暴的样子,抬头看看天,天高云淡,和往常并无不同,可看着葛罗尼和他那两个儿子的样子。
再加上队伍中的向导们也都惊慌了起来,程知节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一把揪住葛罗尼,“慌什么,赶紧给咱们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他娘的,要是沙暴没来,老子宰了你个老东西。”
在催促声中,队伍一下加快了速度,向导们跑到了队伍的前面去寻找避难的所在,惊慌和恐惧的情绪在队伍中快速蔓延。
只是唐军精锐并非慌不择路的羊群,他一直在努力的保持着队形,靠拢在同袍的身前左右,保证没有一个人掉队。
往前只两三里,狂风骤起,渐渐越来越大,天色也开始变得昏黄,眼瞅着前面的景物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像是老天爷突然变了脸,立马换了世界。
队伍中的人们被吹的东倒西歪,有的马匹受到惊吓,开始带着主人脱离队伍。
葛罗尼跑了回来,引着队伍走向一个山坡,显然他并没有找到好的避风所在,同样的这些向导也少了些经验。
他们察觉的太晚了,据说有的人能提前一天便能预感到沙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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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不能怪他们无能,因为那样的人太少了,经历过沙暴的人生还概率极低,能经历两场沙暴而不死,那一定是受到了诸天神佛的保佑。
没有经历何谈经验?
到了坡地的时候,已是黄沙漫天,暗无天日,整个世界好像都已经被狂风和沙尘所充斥,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
唐军将士强行将战马按到在地,并紧紧抱住马头,以免它们受惊踩踏人群。
向导们则把骆驼围在队伍外围,用绳子一匹匹系好,然后连滚带爬的凑到人堆里面,再也顾不上其他。
此时也就没了高低贵贱之分,大家紧紧凑在一处,只一心祈祷着漫天神佛让风快点停下来。
沙暴可不管那么多,从北边沙漠地区刮过来,迎头撞向祁连山,并通过山间谷道向南席卷而去。
风一直未停,到了夜晚,沙暴变得更为可怕。
即便是程知节这样几经生死的粗豪之人,也是亡魂皆冒,他感觉自己快要交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眼睛根本不敢睁开,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口鼻当中全都是沙子,呼吸越来越是困难,身边明明都是人,他却仿佛感到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个。
在这样的天地之威面前,人变得如此的渺小而又可怜。
直到半夜,风才渐渐小了一些,人们依旧不敢动弹,甚至于很多人都产生了幻觉,风越来越大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程知节才从沙堆里慢慢爬出来,风还在刮,只是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水平,沙子不住涌动,一个个土人连着战马,骆驼从沙子中钻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人们只稍稍拍打了一下尘土,便开始救援同伴,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刨出来,在沙地上一排排摆开,有人痛哭失声,有人咒天骂地,不一而足。
千多人的队伍,一场沙暴下来,没了三分之一,可见沙暴之恐怖。
实际上他们还比较幸运,因为沙暴来到了祁连山脚下,已成强弩之末,如果他们在北边的沙漠中遇到,那才真叫九死一生。
侯君集也幸存了下来,指挥着人们挖开了一个大坑,把人又重新埋了进去,他还让人做了标记,打算回程时再把尸体都带回去。
实际上也只是鼓舞一下人心罢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尸体早已腐烂,哪还能带回姑臧?
重新启程的时候,人们的心情都很沉重,而且饮水也不多了,必须找到水源进行补充,等不到福禄城再行补给了。
葛罗尼失去了一个儿子,可也只哭嚎了几声罢了,西北的人们一直都在过着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不论是他们,还是他们的祖辈,都不会给予亡人太多的感情。
因为他们必须坚强起来面对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