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士彟招待起人来向来不遗余力,其间又不失商人的狡猾。
作为当世最为成功的商人之一,他一点不比后来人差,前期投入要慎重,然后逐层加吗,一点点腐蚀人心。
但他明显受制于当世的风气,制度,很少能交到像李渊那样的权贵,他的出身是致命伤,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长安落魄成那样,几乎没什么“朋友”在身边。
张亮为兵部郎中,官职不大不小,可掌管着军情司那样的衙门,再加上曾于汉王府任职的经历,谁都不敢小觑于他。
武士彟本来还打算请两个得力下属过来相陪,人一多就好说话,气氛也能宽松些,可后来想想,便也作罢。
那些人都不够分量,再有就是他们两人相识不久,就算都存着结交之心,也还远远做不到言谈无忌的地步。
想到这些,武士彟不由暗叹一声,还是资历太薄啊,和谁交往都得小心翼翼,身边更是连个能上得台面的得用之人都寻不出来。
顺便说一句,他还不知道自己家的败家子去长安书院凑热闹的时候,被皇帝给打了的事情,不然的话估计他就没什么心思跟人结交了。
张亮也不知道,不然他肯定要远离这个倒霉蛋,连儿子都管不住的人,哪配跟俺结交?
……………………
武士彟在江陵城南自己赁了一间宅院,不大不小,很合乎他现在的身份,但他本人没住上几天,他来到江陵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衙门当中,很少回来。
但作为当世有数的大富翁,宅邸既然赁下,就什么都不会缺。
其实他还悄悄让人在江边上买下了一座宅邸,可以临江而望的那种,打算有机会的话宴请真正的贵客。
在江陵谁才是真正的贵客呢?比如大都督李靖,以及那些军中上将们,或者是江右豪门的阀主,都可以称之为贵客。
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开张的机会,江右名门哀声一片,阀主们纷纷被送去长安,剩下的都成了鹌鹑,战战兢兢的在为新主人效劳。
至于李靖等人,那可不是想约就能约的到的。
张亮其实就很够分量,之后许能随他江边一游,观览一下大江之美。
……………………
“贤弟在外也有些时日了吧?这次回京便能与家人团聚,是天大的好事,俺先敬贤弟一杯,今日比较仓促,等贤弟离开的时候,俺一定好好为贤弟壮壮行色。”
武士彟款待张亮是在府中正厅,两人从襄阳一路到江陵,中间没怎么休息,都很疲惫,到了府中先梳洗了一番,才在正厅相聚。
张亮心情不错,此时也举杯道:“说起来惭愧,小弟已有两年多没见到妻儿了,前年随军到的长安,没呆几天就去了潼关。
俺和武兄可没的比,看这模样,武兄到了哪里都能过的舒坦,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武士彟不由大笑,和张亮饮了一杯,“没什么好羡慕的,大家来来去去只为权势富贵,贤弟能者多劳,奔波往来,勤劳王事,将来一定显赫至极,到时可莫忘了俺曾与贤弟饮过酒啊。”
张亮也笑,“武兄说笑了,以小弟的职位而言,可比不过武兄,将来怎样也不好说,咱这里还专干得罪人的事情……
在河南的时候,众人便视我若虎豹豺狼,去到晋地也差不多,回去长安,嘿嘿……就怕到时想登武兄家门也不可得了。”
武士彟笑容略僵,不由想起了李渊身边以宇文修为首的那些人,心里大跳了两下,转眼就隐藏了情绪,摇头失笑道:“俺武某人可不管那些,日子长了贤弟就知道俺的为人了。”
听两人的说话其实就知道,他们还在试探阶段,河南贼可不好糊弄,来自晋阳的大富翁也很油滑。
他们之间很难产生真正的交情,最多也就是官场交往而已,有用了便称兄道弟,没用了立马掉头而去,和武士彟以前交往的那些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可武士彟还是愿意跟这样的人交往,并渴望融入到这些人当中去。
张亮没什么好说的,在官场中厮混了多少年了,从一个农夫变成了城府深沉的官场中人,经历非常之励志。
所以在跟武士彟的交往当中,他无疑占据着主导地位。
两人推杯换盏中,也不再注重什么官场规矩,出身都不高,做给谁看呢,所以两个家伙紧着又吃又喝,填饱了肚囊才一边饮酒一边说话。
他们不缺少共同话题。
张亮此时就问起了京师的情况,武士彟才起复没多久,还立即就离开了长安来江陵任职,所以只能捡着自己确实知道的跟张亮说一说。
张亮也不以为意,他知道武士彟刚起复不久,朝中人事上的变化不小,在武士彟嘴里很难听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可武士彟并不会让他失望,这些年长安门阀的消涨,市井中的传闻,武士彟都知道个大概。
而且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很多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和别人说的就是不一样,很有点趣味横生的感觉。
武士彟也不是一味的当个说书之人,间或就要打探一下张亮的底细,两个人一个多月以来差不多就是这种相处模式。
只不过张亮就要离开江右回长安述职了,所以嘴巴没有以前那么严,在新近结交的官场友人面前,他必须要透漏一些底细,好让对方知道,跟自己结交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小人物。
于是武士彟便从他口中听到了徐世绩,魏征,薛万钧,赵世勋,王庆等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皇帝心腹。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这么多人连在一起,也就显出了从龙旧臣的深厚底气。
开国之臣就是这么难缠,不然的话那些开国君王们也不会忌惮于他们,因为这些人之间就算也有矛盾,但同源而出,总归都还有着情分,相互联结,互为奥援之下,确实让人分外忌惮。
说着说着,武士彟就有点自卑了。
看看人家,一个农家子而已,到了今日却已成了气候,他呢,在晋阳跟了李渊,就算李渊没死,他能跟外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刘文静,裴寂,刘弘基,长孙顺德,柴绍等人是他的朋友吗?
当然了,事情其实不能这么来对比。
李渊那是什么人?陇西李氏的阀主,西魏八柱国之一李虎的孙子,身边围绕的自然都是世族子弟,像他这样的商人很难挤得进去。
可他还是得了李渊重用,说明他确实出力甚多,而且很有些才干。
李破则不同,出身很低,身边的人来历那叫个乱七八糟,直到当了皇帝才被贵族们围起来。
张亮能跻身其间是一点也不奇怪,看看李破麾下那些大将军们,一多半和李破本人都是一个出身,边塞小卒而已。
两人喝的面红耳赤,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
本来武士彟还想着等他们酒酣耳热之际,弄点别的花样,招待人嘛,有酒无色怎么成?为此他还事先特意让管事去青楼招来了两个当红的妓子。
张亮在襄阳官声不错,并无好色贪财之名,但名声也不至于好的哪里去,反正大家都很怕他,因为张亮眼中从来不揉沙子,而且有些嗜杀……
总的来说,张亮坐镇襄阳期间,颇有治乱之功。
可谁知道呢,那些表面道貌岸然之辈,背地里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像李渊都当了皇帝了,还出身陇西李氏那样的门户,可间或出宫游玩时,武士彟就没少巴结了他。
所以武士彟也准备看看张亮能不能禁受得住美色的诱惑,毕竟人家离开妻妾已经两年多了嘛,又一直身在军旅……
好吧,就是惯常的那一套,后来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后来人做的要隐蔽一些,当世嘛,则是光明正大,就算张亮不喜,也不会来挑武士彟的毛病。
不过没等武士彟召人来助兴,管事就急匆匆的来到正厅,并禀报道:“主人,李都督派人来说要登门造访,人可能就在来的路上了,您看……”
两个喝的酒酣耳热的家伙同时一惊,一下便都站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几许惊恐。
李大都督自然不会是旁人,能在江陵城中称一声都督的只有李靖一人,让两个人心慌的是,到江陵未能马上前去拜见也就罢了,还在这里饮酒作乐,李都督这是上门来兴师问罪来了吗?
武士彟干巴巴的苦笑一声,“你看这事闹的……那咱们赶紧去迎一迎吧,若是害得贤弟受了责备,可莫要怪为兄坏事啊。”
张亮苦笑以对,心说俺张亮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这两年多以来,头一次与人痛饮就被上官抓了个正着,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两人也不迟疑,镇定下来就明白了过来,李靖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亲自登门而来,一定不会揪着饮酒这点小事做文章。
不定就是闲着没事,正巧得知他们两个入城,便寻过来找他们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