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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人起于高地之南千里的大峰之下,其祖据传乃猕猴与岩魔所生,其与中原绝远,长久以来不闻其音,闭塞非常。
其民半耕半牧,繁衍至今,民多彪悍,极为善战。
其王以赞普称之,世袭不替,前隋仁寿至大业年间,吐蕃王朗日轮赞,悉勃野部之主也,称雄一方,多年征战,统有吐蕃诸部。
大业末,派人北侵高地,收迷唐,白兰,党项诸羌以及吐谷浑诸部为己用,其势愈张,年初过积石山北来哨探,为左监门大将军庞玉率军所败……”
太极殿中,张伦,张士贵,薛万彻三人端坐于位,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些关于吐蕃人的叙述。
凉州总管范文进送来的关于吐蕃人的情报越来越详细,从社会结构,到吐蕃人的军制体系,再到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都做出了描述。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若还不知道为什么将这些念给他们听,那他们也就不用活了。
即便之前已经有所预料,此时三人心中还是振奋了起来,有了明确的敌人,那么也就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
虽说这个敌人的名字很新鲜,而且怎么听都是一副不成气候的样子,可皇帝这般郑重其事,让他们谁都不敢轻忽视之。
等到颜师古抑扬顿挫的声音停下,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李破抬起头看着三人道:“西北纷乱已久,如今刚刚安定下来没几天,有些人还在左右张望之时,吐蕃人先就来了,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假模假式的感慨了一下,李破接着道:“朕召你们回京述职是为了哪般现在也就不用说了吧?朕先提醒你们一声,莫要存轻视之心,想突厥起身漠北之时,也才不过数千之众。
如今怎么样?横亘万里,威加四方,又有谁还敢说他们是柔然人的锻奴?
吐蕃人兴于高地之南,初初一统,便张牙舞爪,可比突厥人当年强的多了,朕也就是想趁其愈张未张之时,迎头击之,扼其于襁褓之中而已。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范总管居功甚大,你们去到那里要跟他好好相处,莫要闹什么意气……
你们有何想说的,先就在这里说说吧,等你们引兵去到西北,再要说什么废话的话,朕就换了他。”
话头好像不太妙啊,竟将吐蕃与突厥相较,看来至尊确实非常重视这个敌人。
三个人相互稍稍对视一眼,还是张伦第一个开口,“末将等未去过西北,却也听说过高地之事,吐谷浑侵扰凉州多年,每次打了败仗便跑回高地休息,大军上高地作战应该是有所不便吧?”
李破点了点头,他是真没看错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张伦一下便抓住了重点,在领兵上确实很有天赋。
不用李破开口,张士贵就显起了本事,“既然吐蕃人有北来之心,那就引他们过来,先溃了他们的大军主力再说。”
薛万彻也不甘落后,“听说在西北,吐谷浑人被俘许多,咱们上不去那就用吐谷浑人做先导,让他们去攻打吐蕃人。”
张伦挠着大胡子无语的看了看这两个拆台的混账东西,俺先探探至尊的口风再说啊,看看至尊是想速战速决,还是有着什么长久的打算。
他在晋地领兵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每逢战事都要有个明确的目标,而不是打到哪算哪。
而让他最佩服的就是皇帝领兵之时,说打到河边,即便大胜,士气正高,过河便能席卷长安,也会顿兵不前,从不贪功冒进。
所以这时他只能瞪了其他两人一眼,不得不补充道:“末将就是想问问,末将等率军过去,是要灭了吐蕃才能回军,还是说重创其军即可?”
有着一脸大胡子的家伙都是这么狡猾,李破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嘴上却道:“朕已令兵部做出方略,你们回去仔细商量一下再说……
按照朕的意思嘛……先要重挫其军,你们再派人到高地上去瞧瞧,再探查探查地理和风土人情,让吐谷浑人做向导,先适应一下高地的气候,等待时机,再去高地南边转转。
一个部落联盟,又刚合在一处,也许只要稍稍动一动他们,自己先就乱起来了,到时驯服的交往一番,将来哪还有什么吐蕃人,一盘散沙而已。”
张伦一下就放心了下来,知道了皇帝的心意,用兵的方略也就不难制定出来。
尤其是高地他们几个也不曾到过,只是听闻了一些消息罢了,所以到了西北最好是亲自去瞧瞧。
皇帝的意思也是不急着对高地用兵,显然存了同样的顾虑……
作为皇帝的李破知晓兵事,将军们身上的担子必然要轻松一些,因为没有人在他们头顶之上胡乱的指手画脚,这是将军们的幸运之处。
而反之,不幸的地方在于李破是正经的马上皇帝,军中诸将多为其旧部,军事上也就别想瞒哄于他,将军们的权力由此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其实军事上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用李破亲自插手,军中从将军到士卒多数都久经战阵,朝中的臣子们也大多懂得军事。
但话说回来了,在政治上他却不能放任将军们握紧兵权,把大军变成私兵,所以必须让他们知道皇帝的目光在时刻的关注着他们。
比如昨日宴饮,他就在观察着几个人的言谈举止,自从他率军进了长安,和将军们两年多没见面了,以后大将军们会陆续回朝述职,天知道这些人在军中颐指气使,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所以说当了皇帝的人,难免会猜忌臣下,李破也不能免,最终看的其实还是皇帝的心胸和将军们自己的行止而已。
……………………
“吐蕃之外,地方上的羌人等部族屡屡作乱,此辈畏威而不怀德,对他们不必客气,剿除一些为首的,各处战乱日久,正缺人来修缮城池,道路,沟渠等,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吧?”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西北羌人诸部向来都是奴隶,不管在哪里地位都极其低下,这些年羌人却在西北占了主角。
近点的先是白喻娑率领的羌人叛乱,后来李轨主持西北期间,安修仁兄弟在西北被羌人奉为大首领,乱事的起源都是羌人诸部。
远点的则是前隋时期,西北的羌人屡屡跟吐谷浑,白兰,党项等勾结,侵扰凉州以及河西走廊地区,每次战乱都有着西北羌人诸部的身影。
如今随着西北渐渐安定下来,羌人再次缩起了脑袋,估计在和吐蕃人开战之后,他们又会出来作妖。
李破和臣下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对羌部实行镇压举措,而非平常的剿抚并用之策,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规划,不再对任何驯服的羌人部落进行优抚,以此作为对西北各个部族的警示。
为什么会选定为羌人,因为羌人是西北分布的最广的部族,从高地,到河西走廊,再到漠北,和东北的契丹,靺鞨差不多,虽然分散于各处,没有任何的统属,却都被归为羌人之列。
这在臣下们看来是潜在的威胁,而李破则想起了党项羌,李元昊的名字呼之欲出,而在李元昊之后,丝绸之路渐渐也就存在了中原王朝的记忆之中。
“还有凉州马场的重建,中原战马渐渐趋于矮小,冲锋陷阵多有不便,朕要你们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引进一些西域马种过来。
这一点朕不用说你们也应该清楚,榆林马场已废弃多年,如今暂时也恢复不了,代州马场多是草原马,耐性极佳,负重也不错,就是冲阵之力不足。
不瞒你们说,就算是长安六厩中的马匹,看着也就那么回事,这么下去可不成,骑兵之利不能丢了。
这事你们要当做大事来办,凉州总管范文进那里有任何关于此事的需要,你们务必要予以协助,谁要是敢以军功卓著而傲慢地方守臣,那可就不是回京述职的事情了。”
“请至尊放心,末将等心里都有数,范总管在西北劳苦功高,功劳上不下于末将等人,末将等又怎会慢待于他?”
说着话,李破已经找回了些在军中的感觉,哈哈一笑道:“你们知道就好,朕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话,之前与诸侯相争,那是自己人的内讧,有多少功绩在朕看来也不值得夸耀。
今次出兵西北,乃是却于外敌,这才是男儿功业,若能开疆拓土,朕必能让你们荣于当世,惠及子孙。”
使劲的给三个将军打鸡血,就怕他们领人在西北吃了风沙,不好好干活。
他们确实也吃这一套,激动的敲起了胸膛,纷纷向皇帝保证,此去必定要建功而还,不让皇帝失望。
李破摆了摆手道:“那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六月中起兵,战略战术之上你们自己来定,是尽快赶到姑臧,还是等一等,看看吐蕃人的动向,你们自己把握。”
说到这里,他还是心痒难耐,加了一句道:“吐蕃人看上去有点急不可耐,战机难得,也许秋天朕就能听到你们传来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