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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姓,在中原王朝一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奖赏。
碍于文化传承的原因,并非是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如此之殊遇,祖宗留下来的姓氏,是一个人的社会标记,荣也归它,辱也归它。
换姓之事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比如说王氏,谢氏,崔氏,韦氏,郑氏等等这些世间豪族,便是外族入主中原之际,他们也不曾换了自己的姓氏。
有很多人为此被杀,也是昂然不惧。
北魏年间,郑氏有人就说过,有重于生死者,姓也,换句话说,你改了自己的姓氏,也就背弃了家族,背弃了祖宗,剩你孤零零一个,无有根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也许就是当时腥膻满地的时候,北方汉姓大族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尊严了,在这一点上,不论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羌人,氐人都不能让这些大族低头。
为此死难了多少人不得而知,但北方的汉姓大族确实延续了下来,即便他们当时也都有了一些胡人的名字,只是自己的汉姓却还是得以保留。
所以说赐姓是很特殊的一件事,那些豪门望族子弟是不愿接受的,强加给他们,不会得到感激,反而会引起一些怨恨。
也就是说,此事便是皇帝也要慎重为之。
李破平定诸侯之后,赐姓也只给了杜伏威一人而已,属于比较特殊的情况,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杜伏威出身草莽,没有家族传承。
所以杜伏威就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奖赏,甚至会作为家族荣耀传承下去。
同时这也是一种安抚人心的手段,有了赐姓这一环节,杜伏威其实就不属于异姓封王了,会为以后减少很多麻烦。
而一旦赐姓,待遇上便和外戚无异,得到的好处自然也不用多提。
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徐世绩也被赐姓为李,所以后来人都称之为李绩,你看他出身也不怎么样,就是这个道理。
…………
外邦之人被赐姓的例子更多,这和中原不一样,是文化差异造成的,他们仰慕于中原王朝的风范,把赐姓当做是与中原王朝亲近往来的一种标志。
中原王朝的皇帝们也不用顾忌太多,轻飘飘的赐下一个姓氏,让外邦之人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这里面也要考量政治因素,今日赐姓,明天他被人给杀了,你说皇帝得有多丢脸?
所以也得考察对方是不是有那个实力来接受这种荣耀,以及他们与中原王朝的关系如何。
照这么说来,其实迷夏突然在太极殿上请求大唐皇帝陛下赐姓是非常鲁莽的,中间少了不少的环节,没有给人留下商讨的余地。
这实际上也是个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你当庭把皇帝架了起来,也没给自己留下后路。
一旦不成的话,可不是他迷夏人头落地就能结束的了的,刚刚平静下来的山南,也许就会重新看到蜂拥而来的唐军的身影。
立在群臣之中的鸿胪寺卿高表仁当时汗就下来了,他们事先没有得知外邦来人所求为何,也就是说没有沟通好,这属于是鸿胪寺官员的严重失职。
尤其是在大朝会这样的场合,群臣瞩目,任何小的错误都会被御史们放大,而且这还不是一件小事。
高表仁起身就要辩解。
高坐于殿上的李破挥了挥手笑道:“准予所请,赐姓香雄国主为香雄李氏,自此而始,与我大唐同气连枝,互为表里。”
迷夏王子拜服在地,连连称谢,他其实也不太明白此间一举,对香雄意味着什么,更不晓得是犯了大唐的规矩,生死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结果还不错,高表仁狠狠的松了口气,悄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心里想的却是之后该怎么去太极殿为鸿胪寺辩解一番。
…………
“退朝……”
随着宦官的宣告,元贞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就此结束。
饥肠辘辘的臣下们疲惫的走出太极殿,最终也没能在宫中混上一顿晚饭,年纪老迈一些的,走路都有点打飘了。
好在此时上朝大家都有座位,不然会更加辛苦一些。
刚被册封的苏毗末罗,迷夏等人被留在了太极殿,让人引着到了太极殿偏殿外面等候。
时间不长,有人宣进。
首先进到殿中的便是苏毗女王苏毗末罗。
李破已经换下了笨重的朝服,换上了轻便一些的衣袍,舒服的靠在座椅之上,饮着茶汤。
苏毗末罗见了皇帝,立即抚胸施礼,口称陛下,抬头时眼睛就黏在了皇帝身上。
李破没有私下见过她,几次相见不是宴饮就是在朝堂之上,还没有把他们叫到这里说过话。
其实就是在观察而已,让下面的人先接触一番,看看他们性情如何,恭不恭敬,以及对大唐的观感等等。
和这些外人交往,朝中自有一套成熟的规则,不是大唐首创,前隋时其实就是这么个程序。
很不错的,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犯下错误,而这其实也是因为前隋跟外邦交往频繁的原因,也就能够催生出灵活而又严谨的外交礼仪以及外交上的人才。
李破露出符合外交礼仪的微笑,让她坐下说话,宦官立即送上茶点。
苏毗末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很是不见外的样子,接着就有点太放的开了,抓起桌上的点心就塞进了嘴里,顺手拿起茶碗,喝了几口茶顺了顺。
同时还不忘咧开嘴巴向大唐皇帝陛下送上一个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
李破也不以为意,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了,苏毗末罗野性难驯,还在宫中放了一把火呢,她的日常点滴其实也随时有人向他报告。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李破现在是心知肚明。
“女王来长安也有些日子了,觉得长安如何?”
苏毗末罗如今已能听得懂汉话,就是说起来有些笨重,此时的她早已把属于苏毗人的凶狠残暴收敛了起来,点着头道:“长安……很好,就像……我们的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