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吨粮食入太仓,北京城里官配粮的价格应声而落,从之前苦苦维系的斗米两钱直接掉到斗米五十文!
本应该掉的更低,但这个价格是朱由检直接将指示下达到薛良相这位中粮公司总裁头上后定下来的。
“废除一条鞭法近在眼前,以后国朝必然恢复实物税,这个时候你的中粮公司要做国朝粮食价格的最后一道红线,要起到托底的作用。”
朱由检同薛良相说的话,后者听的似懂非懂,但有几个关键点把握住了。
第一就是粮食价格不能跟随市场的经济规律,不能缺粮就涨、富裕就跌,要做好储备粮、配给粮的工作,时时刻刻稳定住粮食价格和粮食供给。
只要粮价不出现波动,那么人心就不会出现波动。
第二点,朝廷恢复实物税废除一条鞭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朝的粮食价格会逐步稳定,这会导致白银的购买力下降,因为在一条鞭法的国策下,粮食和白银是挂钩的,可废除了一条鞭法,就相当于将这个钩给取了下来。
老百姓不再需要白银来应付朝廷的征税,只需要按照产出足额缴纳粮赋即可。
那么市场上流通的白银将不再成为抢手货,白银一旦贬值,大明朝早已危如累卵的社会经济又将受到一轮新的且严峻的冲击。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是打算将稳定粮价作为第一要素,其他的,暂时不去管。
薛良相的揣测没有错,朱由检确实没太多精力去关心大明这个国家的市场经济走向,他现在只抓三点。
首当其冲自然是粮价,中粮公司的任务就是替他的大明朝稳定粮价。
随后朱由检又将曹化淳找来,指示将江南织造局也按照中粮公司进行改制。
“北直隶、南直隶、浙江、福建所有归属于江南织造局的织厂要全部整合,成立大明中央棉布织造公司,效仿中粮,负责管控我大明朝布匹、棉花的价格,稳定衣食住行中的衣。”
“泉州、福州、广州、天津市舶司整合,成立大明中央港务贸易公司,负责所有海外贸易,人员要精简,全部从明镜司里挑,现在用的人中,曾经不属于东西厂的一律不用,地方官员举荐和地方士绅出身的一律不用,务求必须是自己人。”
曹化淳跪坐在矮几后,提笔一一记下,随后抬头看向朱由检问道:“陛下,中棉和中港,也都和中粮一样,划给户部吗?”
“先归户部。”朱由检点点头:“毕自严是個忠臣,他不会中饱私囊也不是士林儒家的利益代言人,他能替朕先当好咱大明朝的家。
之前,朕的钱和国家的钱分的太清楚,以后两套财政并轨,朕会和毕自严说,将来中粮、中棉、中港的财政收入,预留一定比例作为明镜司的财政经费。
以后你的明镜司,只负责情报和政治安全任务,其他的一概不管,精简机构但要扩招人手,记住一句话,咱们自己人越多则敌人越少。”
曹化淳点点头,离开坐席给朱翊钧叩了一记头:“奴婢都记下了。”
“去吧,速事速办。”
“是。”
曹化淳一离开,王承恩就满面愁容凑了过来。
“陛下,皇产皇庄乃内帑唯一之收入,倘若将江南织造局、市舶司整合后交给户部,内帑便绝了银源,而没了银源,外廷那群官员将来还会不会如毕部堂那般继续愿意用朝廷的钱来养锦衣卫、明镜司,这两个衙门可就是用来监察他们这群百官的。
而若是没了锦衣卫和明镜司,那么还不知道外廷百官该如何的欺上瞒下,该如何的贪赃枉法。”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是实打实为了朱由检考虑的肺腑之言,朱由检因此也是频频点头。
“你的担心并非多余,朕心里清楚,所以中粮中棉中港三个公司只是暂时划给户部,等过两年国家局势稳定之后,朕会着手再从户部划出来,进行重新整合。
大伴,咱的大明朝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需要一次翻天覆地的改革才能救回来,可这需要时间慢慢来,朕不能指望现有的官员来进行改革,那样的改革是注定失败的。
这两年,咱们一切以稳定为纲,先把内忧外患全部抚平之后,朕一定会造一个新大明出来,到时候,你的一切担心都不会出现,放心吧。”
看着朱由检脸上的自信,王承恩踏实了,嘿嘿笑道。
“陛下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中兴之主,陛下这么说,奴婢当然信。”
“嗯。”
朱由检重新埋下头去批奏疏,曾经终日苦大仇深的脸庞也逐渐舒缓许多。
这奏疏是洪承畴和曹变蛟送来的,请示对河南多股叛军的弹压方式。
河南可不单单只有张献忠的伪梁啊。
就比如说,傅之纯!
张献忠猜的没错,傅之纯的确是锦衣卫,是朱由检安排去的河南。
一来是拖张献忠的后腿,二来嘛,朱由检给傅之纯留了一个河南巡抚的位置!
等到时机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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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洪承畴中军帅帐。
陕甘督师洪承畴高居上首,左下手首位坐下了协理京营的曹变蛟,右下手首位则是从北京而来,临时出任河南巡抚的瞿汝政。
瞿汝政三十岁出头,很年轻,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侍讲,八品小官。
庚申国难之后,大明朝内阁都空了,朱由检搞出了一个自荐选官,瞿汝政就是这个时候自荐做的通政使司左通政。
朱由检给洪承畴批复的奏疏,顺手就把这瞿汝政也给扔来了河南,让后者带着批复奏疏一道去河南上任。
和瞿汝政一并来的,还有足足二十万石赈灾粮!
这是要全部发给老百姓的。
洪承畴看罢批复的奏疏,脸上也就露出了笑意,看向曹变蛟言道。
“陛下手书,除伪梁张逆献忠以外,对河南各部叛军以招安为主,辅以赈济灾民之策,对河南叛党进行瓦解打击。”
曹变蛟点点头,也是轻松许多:“二十万石赈灾粮,几十万流孽人人都能分到将近一百斤粮食,省着点吃足够活大半年,现在河南当地的士绅地主死的死、逃的逃,遍地都是无主的土地,朝廷只要再将土地发下去,均田均地,叛乱顷刻消弭。”
瞿汝政开口附和道:“本官来之前,陛下正是这个意思,陛下说,民饥为盗,可尽杀乎?想当年元朝时,湖广大灾,廷司审议,迫于不得已,宜矜贷,乃减罪者万人,还望督师体恤民惨。”
洪承畴连连点头:“瞿抚台且放心,上有陛下圣谕垂示,下有辘辘饥民待哺,本将自然省得,不会妄兴刀兵残杀百姓,一切只诛首恶张献忠,余者不纠。”
“如此,多谢督师了。”
曹变蛟望向洪承畴,问了一句:“陛下批复,可说这为祸濮阳的傅之纯部如何处置吗?”
“招安。”洪承畴将手令递给曹变蛟,嘴里说道:“只要傅之纯愿复归朝廷,许之濮阳总兵职,归拢其部,征讨张献忠为朝廷助力。”
曹变蛟感慨道:“末将这两日看了看,这傅之纯部和咱们之前交手的各部流寇不同,纪律森严、军容严整,虽然军备上略差,但假以时日多多操练,可谓精锐,若能招揽,可做大用。”
“那本帅这便拟书,派使者入濮阳,看看那傅之纯的意见。”洪承畴提笔写书,面容轻松:“愿降最好,不然的话,就莫怪本帅以雷霆击顶之势将其碾作齑粉了!”
一年多的平叛戎马,让洪承畴的身上,也养出了不小的杀气和威势。
优秀的将军和士兵,都是战场上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