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时代造反实录
在陈家洛将俞震华的家人送到南昌的同时,代表康熙来谈判的索额图也来到了临江城。
索额图从离京开始就很低调,一行人打扮成商人南下,根本不敢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道理很简单,康熙并不是真的想谈判,谈判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若是消息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觉得康熙怂了,打不过沈墨了,所以才要谈判。
如果那样的话,恐怕不用不用楚军进攻,清廷剩下的半壁江山都会自己先乱起来了。
这一路上行来,索额图是百感交集,心情非常的复杂。
因为这一路上并不平静。
京畿附近还算好,算得上天下承平。但是离开京畿后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除了山贼水匪强盗这些绿林势力活动频繁了许多之外,流民以及乱民也越来越多。
好几次在水路上他们的船只都遇到了打劫的水匪,若非船上都是好手,一出手就很强硬的震慑住了那些水匪,索额图这会估计都被人当成肉票了。
沿岸的难民也越来越多,尤其在山东境内的时候更是明显增多。
难民们成群结队的沿着运河移动,寻觅着一块可以让他们能活下去的地方。
这还是难民,最多只是沿途乞讨,并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但是那些乱民就不一样了,他们拿着各式武器四处抢掠。虽然目前因为规模还都比较小,没有冲击城池的实力,只是在乡下活动。
但是却已经对地方的统治秩序造成了严重的冲击,许多乡绅地主为了自保,组织家丁跟乱民对抗。
有些财力雄厚的豪绅地主的家丁人数人数已经超过了千人。
这些家丁当中就有许多失地的农民以及彻底卖身给乡绅地主们的佃户。
之所以能产生大量的失地农民和卖身佃户,一来是因为清廷连续多年用兵,除了不断的加征税赋,抽调壮丁给农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农民们活不下去了,自然就会抛弃土地,因为种地活不下去了。
二来因为南方地区尤其是湖广被楚国攻占,清廷失去了主要产粮区,导致了北方缺粮严重,粮价暴涨,乡下的农民不种地了,城里的百姓也吃不起饭了。
人吃不饱肚子,自然会起来闹事,所以流民就越来越多。
三来就是客观原因,今年开春一来,连续数月北方大旱,尤其是山东河南这些产粮区更是严重。
土地干的都快裂缝了,天上的日头一天比一天毒,种子撒下去都干死了。
更别说因为太饿,许多百姓都把种子煮了吃了。
各种天灾人祸,让北方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在这种背景下,流民和乱民越来越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流民们讨不到粮食的时候,自然就会开始抢掠。一开始也许只是抢粮食不伤人,但是一般的百姓家里也是没用余粮的,有余粮的都是地主乡绅。
地主乡绅自然不会轻易地自己的粮食给这些流民的,流民自然要动手去抢。
这样一来双方就会打起来,冲突就会越来越激烈。
流民就变成了乱民。
为了抵抗乱民,乡绅地主们自然就会组织家丁,发给他们武器来跟乱民作战。
乱民们战斗力差,为了能抢到粮食,所以就会聚集成规模更大的乱民。
地主乡绅的家丁人数也会越来越多,双方的对抗冲突就会越来越激烈。
清廷的地方官府和绿营兵一开始还有能力救济和驱赶难民,可是随着难民越来越多,官府根本救济不过来。
爆发民乱的地方越来越多,清兵四处镇压,但是往往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刚镇压下去,那边又起来了,各地的清兵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官府无力镇压,只能默许地方豪强乡绅自己组织家丁抵御乱民。
无形之中,清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已经不知不觉间下降了许多。
如果说楚国是清廷最大的外患的话,那么内部的民乱和地主武装的兴起就是清廷最担心的两大内忧。
这两年跟楚军交战,清廷损失了大量的精锐,再加上钱粮缺少,北方动荡,清廷已经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康熙了,就是秦皇汉武复生也只有选择谈判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正因为这一路上的见闻,让索额图明白这次的谈判会非常的艰难。
北方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索额图知道,沈墨更没有理由不知道。
大清处于如此窘迫的境况,而楚国却是兵强马壮,民心高涨,而且占领多是富饶丰腴的鱼米之乡,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跟大清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况。
这次说是去谈判,说直白一点其实就是大清去服软认怂的,恳求沈墨给大清一丝喘息之机。
楚国强势,大清弱势,将心比心,索额图暗忖若自己处于沈墨的位置,肯定也不会轻易地答应谈判。
就算答应,也会狮子大开口,提出各种非常苛刻的条件来。
但是皇帝并不是真心让自己来谈判,只是为了让自己拖延楚军北进的步伐,给朝廷争取平定北方的时间。
所以这一趟南下根本就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谈判成功,朝廷获得了喘息之机。可是以沈墨的精明,必然不会在朝廷履行约定之前放自己离开。
一旦沈墨发现自己骗了他,一定会勃然大怒,自己性命肯定不保。
可若是谈判失败,那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就算失败,回京之后皇帝也不会饶过自己。
再加上上次兵败的罪过,两次加一起,别说自己只是皇帝的奴才了,就是皇帝他亲儿子恐怕也要掉脑袋的。
左右都是一死,就是看死在谁手里罢了。
索额图站在船舷旁边,看着沿岸倒退的山峦,心情低落,不仅有感而发,吟哦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一去,我索额图到底会是英雄还是历史的笑料呢?”
长叹一声,寂寥无言。
……
索额图乘坐的船很快在临江城附近被楚军水师给拦截住了。
第一次亲眼见到楚军水师的索额图看着不远处江面上那几艘样式奇特,船身高大,底舱露出一排黑洞洞的炮口的楚军战舰,心中凛然。
目光望着桅杆上那面巨大的迎着江风猎猎作响,红底金字的“楚”字大旗,面色更加凝重。
虽然没有见识过楚国战舰作战时的场景,但是管中窥豹,也能想到楚军水师的强大威势。
那种天下强军的无敌气势已经扑面而来。
短短两年,这沈墨到底是如何打造出来这么一支强大的水师的?
难不成真如民间流言传说的那般,这沈墨是天上星宿下凡,所以有仙神相助?
索额图摇头自嘲一笑,将这些胡思乱想赶出了脑海。
远处的楚军战船已经靠了过来,五艘战舰将索额图的船团团围住,黑黝黝的炮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一艘小船靠过来,上面有人大声询问:“你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里去?可有凭证?”
索额图点点头,身旁一名随行的文官扯着嗓子大声道:“此乃大清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两江总督索额图索大人的座驾,奉大清皇帝陛下谕旨前往衡阳,觐见楚王殿下的。”
“可有凭证?”
小船上的一名楚军将领大喊道。
“这是索大人的令牌牙和官印,请贵军查验!”
索额图从腰间解下自己两江总督的腰牌和金印用黄绸布包裹着扔给了小船上的楚军。
“等着!”
小船很快离去,向着一艘有着三层甲班的大船靠了过去。
今天执勤的是“江夏”号的舰长罗一正。
楚军水师封锁长江水道,五支分舰队轮流执勤,今天正好轮到了罗一正。
罗一正看着手中的令牌和金印,想了想,对左右道:“请施参将过来一趟。”
施参将就是施琅。
他带着手下一群旧将投降之后,被沈墨安排在郑云龙麾下熟悉情况。
郑云龙安排他每次跟执勤的舰队一起行动,正好也能借助他熟悉清军情况的优势。
施琅很快到来,见到罗一正行过礼后问道:“不知道罗参将唤我来有何吩咐?”
施琅如今并没有正式的官职,为了方便日常安排,给了他一个参将的头衔。
级别跟各个分舰队的舰长相同。
施琅本来还担心楚军这些水师将领会故意为难欺负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
毕竟这种事情很正常,在他从琉球叛逃到清军阵营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一次。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他预想的那些刁难歧视的场景根本没有发生过。
楚军这些水师将领虽然不能将他当做自家兄弟一样看待,但是最起码也是以礼相待。而且有需要找他了解事情的时候也会很有礼貌,并没有将他当做一个降将一样随意的喝来喝去。
对那些跟他一起投降的部将们也是同样的态度。
这让施琅等人的担心全都消失了,所以很快的就融入了楚军水师这个团体里。
罗一正笑着将手中的令牌和金印递了过来,道:“施参将,我们拦住一艘身份不明的船,上面的人说是索额图,奉康熙的命令来觐见我王。估计是来求和的。你看看这是不是索额图的东西?”
施琅一愣,康熙竟然派索额图来求和?
这个消息着实让他感觉到有些突然。
愣了一下之后他回过神低头查看手中的令牌和金印,片刻后点头道:“这的确是索额图的两江总督的令牌和官印。”
罗一正笑道:“我想也不会是假的。我们出去看看,你是见过索额图的,自然是认识他的。”
一行人出了船舱,来到甲班上。
罗一正将单筒望远镜递给施琅,让他观看。
施琅接过望远镜对着不远处的船只看了片刻后点点头道:“的确是索额图。”
不过说完之后,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罗一张看出来了,笑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现在咱们既然是同袍,同在王上麾下效力,有什么话尽可以畅所欲言。”
施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罗参将,虽然来人的确是索额图不假,但是我以为康熙派索额图来和谈,并非真的想和谈。以我对康熙的了解,他此举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腾出手来整顿北方。”
罗一正微笑道:“施参将的话很有道理,我会禀告给郑将军的。想必郑将军也会禀告给王上的。”
施琅心中一松。不过很快意识到既然自己能想到,那楚王沈墨没有道理想不到的。
若是论对康熙的了解,内阁首辅于成龙可比自己更深。
而且更重要的是,楚王虽然年轻,但是目光犀利,颇有洞见,康熙的心思肯定早已经看透了。
所以罗一正才会如此淡定。
想到此处,施琅不仅有些赧颜,对着罗一正一笑,表示感谢。
人家可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嘲讽他。
索额图在船上还颇有些担心这些楚军战船不会相信自己的身份,直接给自己一炮轰过来,那真的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当然不知道被自己恨之入骨,将上次大战失败的罪责全部甩到头上的施琅就在不远处的那艘三层甲板的大船上看着自己呢。
不过还好,楚军战船相信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派出了三艘船护送他们前往衡阳。
从长江进入湘江,又从湘江进入洞庭湖。
一路上,索额图在仔细地观察着两岸的风土人情,越看心情越沉重。
因为两岸的景致跟自己在北方的见闻截然不同。
田地里禾苗葱郁,百姓们安居乐业。既有在田地里弯腰劳作的,也有在岸边来往行走的。
就算是水道之中,来往的民船也是川流不息。
民船遇到楚军战船,虽然也有避让,但是并没有恐惧害怕的样子,甚至还有人热情地向着楚军战船欢呼。
这里的军民关系似乎跟索额图的认知当中的军民关系很不一样。
这一切都让他对这次的谈判前景更加悲观。
楚国越强大,百姓越拥戴,接受谈判的可能性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