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亲人是假,就算真的有,吴驹也懒得去认亲。
他突然有查户籍的想法,其实是在离开的那一瞬,想到自己全然不知家在亭中何处。
福泰亭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按照五家为一伍,两伍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也至少下辖一千户人家,真找起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只是若言明的话,一个正常人不知道家住在哪实在太离谱,跟吕凝等人说尚且没问题,跟靳无迟解释却是没有必要了,故而找此托词。
亭衙里,在靳无迟带领下,亭中小吏正在存在户籍的房子里翻找,不一会找出了一卷竹简。
小吏呈上:“大人请过目!”
吴驹将其打开。
上面记录着吴驹的姓名,年龄,籍贯,住址,职业等等信息。
吴驹将住址记下,旋即皱起眉头:“这上面并未记录我的亲人?而且……”
吴驹摸了摸竹简,断定道:“这竹简是新的!”
靳无迟转头看向小吏。
小吏见几人目光灼灼,吓得冒了一额头的冷汗,连忙解释道:“一年前,亭衙曾走水,损坏了一批户籍,您的户籍多半也是在那次大火中焚毁了,想必定是原来的竹简焚毁了一半,并未记录亲属信息,因而没有誊抄到新的户籍上。”
“对,这事下官也知道,实乃臣等之失职!”靳无迟拱手道。
吴驹眸光一转:“焚毁的户籍,是否有留存?”
“有。”小吏说。
“找出来。”
“是!”
小吏前去翻找。
吴驹转头看向靳无迟:“那场大火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个属下记得清楚,是八月五日的夜晚。”靳无迟答道。
那大概也就是他到岐山不久的时候啊。
吴驹面露思索,然后又追问:“因何导致火灾?”
“这个……”靳无迟一下子说不出了,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想找到火灾的引发原因也是挺困难的。
靳无迟不知道,也就只能答:“天干物燥,引发火灾也是实属正常的事情。”
吴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不一会,小吏又从一个大箱子里找出一个焦黑的竹简。
吴驹接过竹简。
这竹简倒是个老竹简,制作出来至少有十年历史,但不完整,已经烧毁了一小半,还有一小半烧的乌黑。
翻开一看,上面本应当写着亲属信息的部分果然已经被烧毁了。
抬头一看,小吏腰弯得更深,吓得不敢说一句话。
吴驹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无心找寻亲人,但他也是很好奇的,眼下连个名字都不见,却是硬生生断了念想了。
吴驹起身:“亭长,我先走了。”
“下官送您!”
吴驹离开亭衙后,心头泛起了些疑惑。
“接下来前往何处?”吕凝问。
“去我家看看。”吴驹说。
一行人重新启程,一路向亭里百姓问路,也算幸运,不偏不倚的找到了地址。
户籍上所写的地处位于福泰亭治下的安仁里,但又很偏远,位于安仁里边缘,秦岭太白山山脚下。
并未惊动安仁里的官吏,吴驹一行人直奔户籍所写的地址而去。
地方太偏远,马车进不来,吴驹让大部队在外等候,众人顺着安仁里的小路步行进入。
“师父……你们一家真有隐世的闲情逸致啊!”魏磬走路都走得气喘吁吁。
“是你该锻炼了。”吴驹说。
一处林中的院子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院子倒是蛮大的,四周围墙由乱石堆砌。
一行人进入院落,见院子里摆着几块石头,大小和形状正好可以作为一个桌子和两个凳子,角落里堆着柴火,还有用竹子编成的鸡笼,似乎还养过鸡,不过现在是成了野鸡还是成了鸡汤就难说了。
看着就像一户寻常人家,并未有什么新奇的。
来到房子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料想应该是栓上了。
砰!
吴驹一脚将门踹开。
“我们真像个强盗。”司马欣吐槽了一句。
吴驹和章邯冲他翻了个白眼,吕凝和魏磬捂嘴轻笑。
吴驹走进房子,看着房子里的陈设。
这房子的桌椅家具上通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有两个卧室,一个厨房。
吴驹走进其中一个卧室看了一眼,见里面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转而又走进另一个卧室,翻箱倒柜一通,最终也没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厨房里就更不用说了,倒是有些余粮,但不是发霉就是生虫。
吕凝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吴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就好像真的是别人的房子一样。”
他叹了口气。
“走吧。”吴驹说。
“嗯。”吕凝点点头,安慰道:“再到安仁里走一走吧,兴许能想起什么。”
吴驹微微颔首。
几人走出房子。
“回头留个人下来,找人把门换了,再挂把锁。”吴驹吩咐道,虽然他对这地方毫无印象,但这终归是他的家,大敞着门总归不好。
“是。”章邯和司马欣点点头。
吴驹等人离开这处院子,走出林子,来到小路上,顺着小路向前走。
一路上遇上了许多安仁里的百姓,多是些前去地里耕耘的农夫。
“太怪了。”吴驹面色中多了一丝凝重。
“哪里怪?”章邯问。
吴驹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我失忆了,难道安仁里这些百姓也失忆了吗?住在那院子里,不可能完全自给自足,必然和外界有交集,如果这真的是我的家乡,竟然连一个认识我,上来与我打招呼的人也没有?”
众人一听,不由得一愣。
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吴……吴驹?”
吴驹抬头望去,见是一个素衣中年男人。
“是你吗?”中年男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章邯看了一眼吴驹,你看,这不是有认识你的人吗?
“你是?”
吴驹挑眉,这人的眉目间确实有熟悉之感啊!
莫非是他搞错了?
“魁首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步谷啊,当初在岐山时,我听过您的课,见过您做过一次手术,之后还向您请教问题呢,最近我在这多宝里行医,没想到能在此遇到您……”
这中年男人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有一种见到偶像的喜悦。
吴驹和章邯对视一眼。
原来不是老乡,而是在这里行医的医家医者。
与这中年男人寒暄一番后,顺带着解决一些他在医术上遇到的问题后,吴驹便离开了。
在安仁里转了一圈后,毫无收获,吴驹乘着马车,离开了安仁里,向郿县驶去。
这次郿县之行,毫无所获,存疑颇多。
只是……这陌生的院子,无一熟人的安仁里,还有那被烧毁的竹简。
吴驹原本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好奇的。
但现在,一切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在郿县逗留了一天,游玩一番后,吴驹一行人便回岐山去了。
一天后,咸阳城的某座府邸。
湘夫人坐在院落里,打开了刚刚收到的书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吴驹昨日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