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散乱的情绪，克来恩控制着吉尔希艾斯无声无息地走向门口。

    当他的注意力从自身转移到周围环境上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一声轻微的闷闷的碰撞声。

    吉尔希艾斯停下了伸向门扉的手臂，房间里一片静默。

    克来恩仔细倾听起外面的声音，钝钝的啃咬与咀嚼的声音像洒在凉夜里的细沙，灵性直觉中，他看到一条毛色斑驳、肮脏、打着结的野狗正埋头在马车厢里，贪婪地撕咬血腥味浓重的尸块。

    奥德尔的非凡特性还没有完全析出，那食用了他的血肉的狗不会被残留的非凡特性变成怪物吧？

    吉尔希艾斯挤出房门，走向马车。车厢里的声音顿时一停，沾满血肉残渣的狗头警惕地抬起，反射着月光的凶厉眼神与慢慢接近的人影无声地对峙。

    刚才的战斗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现在也只不过才过去十几分钟，虽然惨叫声凄厉刺耳，但在这个只能维持表面治安的殖民地，很少有人会专门过来查看，但奥德尔的死必定会被追究，今晚的动静与地上的血迹也无法掩饰，是时候放弃草药店这个据点，结束复仇魔鬼的传说了。

    克来恩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车辕上的野狗俯下身，弓着背，后腿半弯，一动不动盯着吉尔希艾斯。渐渐的，它的眼神里出现了迷茫，继而肌肉松弛下来，四条腿站直，温顺地抬起头望着主人的方向。

    野狗仿佛吃了天材地宝，一下开了灵智，它像人一样一屁股坐在车厢前，用两只前爪拉起缰绳，扯了扯，仿佛在熟悉驾车的感觉，随即将缰绳抖出一声不算响亮的爆音，马匹像是得到了最熟悉的信息，抬起马蹄，拉动马车慢悠悠行驶起来。

    吉尔希艾斯将随身携带的兜帽套在头上，将绿色的头发隐藏得严严实实，他从车厢里取出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鲜红，流淌着血液的半透明心脏一样的非凡特性，交给克来恩暂时封存。

    克来恩处理了自身痕迹并干扰占卜后，同样披上斗篷，与吉尔希艾斯一起躲进墙壁或者棕榈树的阴影，远远坠在马车后面。

    一辆由狗驾驶的残破马车，就这样，在浓郁的夜色里，在静谧的绯红下，大摇大摆地，施施然驶向最近的警察局。

    那里正好有一个叫做布拉亚的二五仔高级督察，想脚踩两只船，又害怕柴刀，经常向海神祈祷编造借口试图掩饰自己改信的行为，所以克来恩对那一片建筑的格局分外熟悉。

    掩盖一个流言，有什么办法能比制造另一个流言更有效呢？

    拜亚姆是一座生长在混乱、强权与罪恶之上的繁华城市，夜晚也只是一位柔弱的女子，哄得绝大部分人乖乖躺下，但并不能强制按倒另外的那少部分人们。

    于是，他们中更少的一部分，有幸看到了一辆游荡于深夜里由狗拉着的马车。

    也不知道，明天早上，那位野心勃勃的高级督察看到这份神恩如海，会有怎样的心情。

    月色旅店里，忙碌了大半夜的克来恩回到房间，按耐下困倦，拿出剪刀和刮胡刀认真而细致地剃掉了吉尔希艾斯标志性的满头绿发。看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克来恩喃喃自语，没有用的技能又增加了。

    克来恩一个响指，掉落在地上一簇簇鲜活的犹如青草一般的绿发突然窜起橘黄色的火焰，焰苗乖巧地将地上的绿色一点点舔舐干净，然后又安静地退下。

    处理好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克来恩坚持着洗漱之后才躺到床上，陷入梦乡。

    ……

    “我才刚刚晋升挑衅者，为什么又让我举行仪式？我一看见那位……那位存在，我就浑身难受。”

    雷尹斯终于摆脱了托斯卡特噩梦一般的生活，他急慌慌回到奥拉维，想要回归之前平静安逸的生活，然而，当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时，他吓得直接将箱子扔了出去，他又看到了那盏黄澄澄的油灯。

    在神秘人的帮助下，他以光速凑齐了晋升的材料，并且喝下了魔药。好日子没过几天，那位神秘人又让他对着蜡烛举行奇怪的仪式。

    “等会召唤来那盆火锅，你就也这么说，就最后这句，可别忘了。”

    王子川神情愉悦，吐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长出了尾巴，拖的老长。

    雷尹斯很想拒绝，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权利，他只能不甘不愿地布置好祭台，跪下诵念起之前早就忘记，但后来被逼重新记住了的祈祷词。

    “伟大的战争之神……”

    依然停留在贝克兰德的因斯·索伦·埃因霍恩·梅迪奇·赞格威尔从睡梦中醒来一半，附身的红天使恶灵又接到了新晋最讨厌的人的骚扰电话。

    她并不想搭理那个人，她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什么，所以就更不想接电话。

    自从猝不及防知道造成自己死亡，自己最憎恨的人的身份，梅迪奇差点稳不住精神状态变成疯子，但是千年的时光磋磨，多少磨平了那个头角峥嵘的天使之王，三合一的意志，让她能更加平静地对待自己死亡这件事。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想，自己重见天日，到底应该去做什么。

    提升实力，回归我主身旁，侍奉她，帮助她，获得理智与清醒，夺回往日的权柄，重归造物主的神座，这是梅迪奇的想法。

    提升实力，收回权柄，成为红祭司，继而战胜并吞并原初，以双途径真神掌控源质，这是索伦·埃因霍恩的追求。

    三人无法达成一致，只能先考虑提升实力的问题。

    获取高序列非凡特性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阴谋的前提也需要足够的信息与人脉资源，我与那个黑囚没有任何途径与利益冲突，甚至在针对亚当的事情上还可以作为盟友，她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能相对自由的行动，或许我应该给她一个面子。

    微弱的火苗突然被注入了强悍的力量，炽白的光芒中再次浮现出模湖扭曲的光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