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归义楼二楼,气氛正到了最热闹的时候,数十人分成了十张桌子就坐。
除了归义楼的招牌河西冰糖红烧肉、脆皮烤鸭和咖喱羊肉以外,还有新推出的各种炒菜。
炒菜这种烹饪方式,要等到几十年后才开始流行。
原因当然是炒菜用的铁锅制造成本相当高,还没人想到用这样珍贵的铁料来做锅,所以这种烹饪方式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但张昭肯定知道什么是炒菜啊!这种烹饪方式可是后世最常见,也是最基本的。
加上铁锅虽然成本很高,但在张昭这,也算不得什么,所以他很快就鼓捣出了炒菜的铁锅和炒菜的方法。
一经推出,立刻就先在河西风靡了起来,算得上是张昭搞出最顺利的一个金手指了。
这东京虽然是中原繁华所在,但碰上了炒菜这种跨时代的烹饪方式,照样很快就沦陷了。
今天二楼上,慕容信长请的,都是东京的赳赳武夫,有些还是权n代。
但他们正如同一个个土豹子一样,恨不得把舌头都吃进去。
“爽利!甚是爽利!这炒菜配上河西的冰镇紫酒,天上仙人吃的也不过如此啊!”
一个叫慕容延钊的军将大声赞叹了起来,他勉强也能算是将门之后,刚随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刘知远到东京,正好赶上了这次酒宴。
“某,无名小卒,承蒙都指挥使看得起,日后若有差池,万死不辞!”
慕容延钊赞叹声还没落,一个名叫史弘肇禁军小校站起来喊道。
他舌头都有点喝大了,对于慕容信长这样的人物,能想到邀请他来归义楼二楼饮宴,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慕容信长酒量非常好,虽然也有些晕乎乎的,但思路还是跟得上的,心里也还记得张昭给他的任务,这史弘肇和刚才的慕容延钊,都是要大加笼络的人。
是以,慕容信长把酒碗一举,“都是战阵上的厮杀汉,说什么看得起看不起,能来的就是赏脸,来,与某同吃一碗酒!”
史弘肇闻言更加感激了,端起酒碗,就与慕容信长干了满满的一碗。
“听闻都指挥是我吐谷浑儿郎?还是慕容部的王族出身?”
慕容信长嘴角的酒液都没擦干,身边一个名叫卫通的河东军节度衙内兵马使,就对着慕容信长拱了拱手说道。
“某也听闻兵马使也是吐谷浑出身?”慕容信长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身边的军将一句。
“确系吐谷浑出身,不单是某,这河东兵将,多有我吐谷浑儿郎!”
卫通毫不掩饰的承认了,其实不单是在河东,再往北的代北地区,除了党项人以外,也是吐谷浑人居多。
这是因为李克用父子让代北三部沙陀人富贵起来之后,原本空出的地盘,就逐渐被吐谷浑人占据。
这些人,也成为了新的代北武勋集团,历史上北汉政权在北宋的勐攻下坚持了那么多年,其中的吐谷浑兵将,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如此,某更要与兵马使多多亲近了,你我同为唐儿,又都是吐谷浑一脉,就与汉人同姓同宗一个道理!”
慕容信长越发的豪爽,对面的卫通也放下戒心,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楼门口突然传来了喧哗声,慕容信长新收的两个十来岁的弟子,就在楼梯口跟人吵了起来。
“赵二郎!是何人来此吵闹?让他报上名来!”
慕容信长略微有些吃醉,不耐烦起身,便对楼门口的弟子喝问道。
这赵二郎是禁军一个都虞侯的儿子,上面有个早夭的兄长,但因为夭折时已经成年,所以虽然是实际上的大郎,但时人都称呼为赵二郎。
这赵二郎虽然只有十岁,但从小打熬筋骨,拳脚枪棒都使得一些,是个不错的学武坯子。
慕容信长一见就喜欢上了,因此把他要到身边,闲暇时教些枪棒,算是赵二郎的半个师傅。
好吧!实际上是张昭给了名单,让慕容信长刻意寻找的。
“兄长,梯口来了几人,好生蛮横,硬是要上来。”
愤愤不平跑过来告状的,是慕容信长的第二个徒弟,其祖籍辽西,少时迁到洛阳居住,名叫王审琦,聪慧胆大,比赵二郎更受慕容信长喜爱。
“薛白袍!可记得腰间宝剑是何人所赠吗?这么快就不记得故友,连上个二楼不都不行了?”
听到有人叫他薛白袍,又提到了宝剑,声音还有些少年人的稚嫩,慕容信长一瞬间就知道是谁了,除了那个十四岁的华州镇国军节度使赵匡赞能有谁?
“哈哈哈!原来是节帅来了,快快请上座!”
慕容信长大笑着往楼梯口走去,拦着那里的赵二郎已经被人推到边上去了。
赵匡赞觉得有些丢了面子,面色不善的盯着赵二郎,看样子好像想找几个人把他痛打一顿。
“此子名叫赵匡胤,或许还是你同宗兄弟呢!”慕容信长赶紧过去解围。
“香孩儿,此乃华州赵节帅,以后可不能如此莽撞,这里也不用守了,与王大郎一起且去吃饭吧!”
“原来是侍卫亲军赵指挥家二郎,某就是赵匡赞,以后记住了!”
赵匡赞毕竟年纪不大,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只不过他完全想象不到,历史上再过几十年,他就要避赵匡胤的讳为改称赵赞了。
可能是在门口耽搁久了,赵匡赞身后一个身材有些消瘦的年轻男子,暗中捅了捅赵匡赞的后腰,赵匡赞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慕容信长去了上座。
众人落座,慕容信长细细观察了几眼跟随赵匡赞一起过来,声称是赵匡赞堂兄的男子。
忽然发现他身材不是消瘦,应该要被称作苗条,手指细白嫩长,肤色更是白皙,眼睛圆熘熘,唇色有些粉都都的,睫毛还有些弯曲。
这是个女子啊!慕容信长心里一动,继而砰砰的跳了起来,他想到这人很可能是谁了。
极大可能,就是那个与赵匡赞情同姐弟的姨母,唐明宗十五女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见着慕容信长英武非常,心里就有了几分满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毫不害羞,黑熘熘的眼睛也盯着慕容信长。
这反倒把慕容信长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能调转话题问向了赵匡赞。
“某听说,节帅很快就要去契丹了?”
赵匡赞本来想叫慕容信长不这么称呼他,但想了想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称都有些不合适,只能作罢,他点了点头。
“是啊!大人来信相召,天子也已经同意了,赞不日就要和母亲一起北上了!”
说着,赵匡赞与慕容信长吃了一碗紫酒,颇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
“我本唐儿,身负大唐皇室血脉,契丹,蛮夷也!奈何父亲相召,唉!”
慕容信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赵匡赞,此时人虽然认同的契丹的武力,觉得他们是一个崛起于北方的强权。
但普遍还是用昔年大唐的眼光在看契丹,多鄙夷的称为烂奚,地位连代北三部的粟特人都不如。
倒是赵匡赞身边的永乐公主美目闪动,用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语气说道。
“男儿大丈夫,何必作此气馁之语,去契丹,乃是让你在父前尽孝,日后未必没有机会借机南下。”
赵匡赞眼睛一亮,正要脱口而出‘多谢姨母开解’。
永乐公主抢先一步预判到了,她咳嗽一声,赵匡赞赶紧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噎得面红耳赤。
“这不是赵节帅吗?听说你父深得契丹主喜爱,今又投书,让你母子前去团聚,真是可喜可贺啊!”听着是恭喜,但实际上满是讥讽。
赵匡赞本来就很不愿意去契丹,闻言大怒,可站起身来一看之后,又有些犹豫了。
只见出言嘲讽的,是一个身材雄壮的军将,赵匡赞有些眼熟,好像是守护大宁宫的禁军奉德马军都指挥何建。
赵匡赞护卫都留在了楼下,他才十四岁,肯定是打不过的。
这何建是石敬瑭的心腹,一定是不满他父祖曾想和石敬瑭抢着当儿皇帝的事,故此才出言挑衅。
一想到父祖两人的做法,又考虑到目前的实力对比,自小就是权二代衙内的赵匡赞,竟然忍了下来。
可见到赵匡赞怂了,何建愈发的毫无顾忌,这种武人性格粗暴,酒一喝多了,那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搞不好他连把赵匡赞打一顿的想法都有。
“节帅为何不言语?是不是看不起某家?”果然,何建醉酒上头了,他端着酒碗走过来。
“若不是瞧不上,那且与我吃一碗酒才行!哈哈哈!”
赵匡赞气得脸色通红,身边的永乐公主圆圆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股股怒意,可惜这已经是后晋不是后唐。
“何指挥定然是吃醉了,不如且下去休息!”
慕容信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发现何建并不在张昭给他的特别名单中后,于是直接出言阻止。
可惜的是,何建此时已经上头了,他重重的把酒碗往赵匡赞身边一磕,紫色的酒液四溅。
右手把衣服一把撕开,露出了壮硕的肌肉和浓厚的胸毛。
“我自与赵节帅说话,干汝何事?河西驽马,岂能吃得我东京上等草料?”
慕容信长顿时大怒,原来这何建不是冲赵匡赞,而是冲他来的。
原本石敬瑭的骑兵,都是由奉德马军管辖,慕容信长来了之后,石敬瑭另设了一个侍卫马军,虽然没赐下名号,但分权之势,已经很明显了。
“贼奴讨打!”
盛怒的慕容信长从座位上一跃而出,何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容信长踹倒在了地上。
随后他直接骑到何建胸膛上,一顿王八拳噼头盖脸的打下去,只打得何建脸上五颜六色,口中惨叫连连。
“何豹儿,原来汝也是银样蜡枪头,说甚枪棒拳脚无人敌,原来是这般无人敌!哈哈哈!”
你以为这些五代武夫会认为坏了气氛,或者怕伤了和气过来拉架吗?
怎么可能!打架斗殴对他们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哪次喝酒之后不打个头破血流?
这些家伙一看打起来了,个个端着酒碗围城一圈,尽情的在起哄嘲笑。
“打得好!打得好!再打你耶耶几拳!”惨叫两声过后,何建倒是挺光棍,不但不求饶,还大声喊好!
“贼奴!某要再打,定是胜之不武!”
他这么喊,慕容信长反而不打了,他忽的爬起身来,对着周围看热闹的家伙团团一拱手。
“诸位做个见证,我与这何建,定要分出高下。”说着又看向了被人拉起来,鼻青脸肿的何建说道。
“某这里有河西折耳青骢马一匹,可日行二百里,三日后你养好了伤且过来就是,无论枪棒还是拳脚,胜得某家,此马就归你了!”
“好!某家有珊瑚树一株,最少值四百贯,你胜了某,双手奉上!”何建牙根咬紧,也下了大注。
“妙哉!妙哉!某押一百贯都慕容指挥大胜,可有人敢与某赌?”侯益的次子蓬州刺史侯仁矩,当即表示要下注。
“某王全斌也押慕容郎君大胜!”一个豹头环眼的壮汉走了过来,他和慕容信长一起讨伐了张从宾和范延光,交情很不错。
“那某偏偏要压何豹儿!就押二百贯!”一人大笑着跑了过来,乃是东头供奉官陈思礼,一时间,众人纷纷下注,热闹非凡!
永乐公主在身后看着慕容信长虎背熊腰和英俊侧脸,不由得点了点头。
她这种身份,若是嫁一个不能保护她的寻常人,恐怕将难以安生。
慕容信长,正好完美契合她心中的夫婿人选。
。。。。。
入夜,慕容信长在屋子内,掏出张昭给他的纸条,在一个个名字上画了勾,上面写着慕容延钊、赵匡胤、王审琦、王全斌等名字。
打叉的下面则是郭荣、石守信、潘美、曹彬,这些人表示目前还未找到。
未几,门外身影晃动,慕容信长赶紧把名单收好,只见虎广径直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很是不豫。
“指挥欲要背叛大王乎?区区女色,就让汝弃父母于不顾?”
原来虎广是担心他背叛张昭,慕容信长不由得哑然失笑。
“汝就这么看不起我?大王是某耶耶,母亲亦在大王身侧伺候,在河西,某慕容信长乃天之骄子,岂是大宁宫中卑躬屈膝天子可以招揽的?”
说着,慕容信长面露笑容,“本来某还担心无人可托大事,今日见虎都头忠心耿耿,大王托付之事,终于有人接手了。”
“大王托付之事?”看着慕容信长好像不是要背叛的样子,虎广将信将疑的被慕容信长拉着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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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永乐公主,果是天子之女血统高贵,千娇百媚兼有英武之气,某定要娶之!”慕容信长接着说道。
“你见过永乐公主了?”虎广想不起来慕容信长在哪见过永乐公主。
慕容信长神秘的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了刚才的名单,郑重的对虎广一拱手。
“这是大王给的名单,我走之后,希望你能留下来,交游广阔,结好名单上的豪杰,以待天时!”
“以待天时?”虎广有些懵了,他看着慕容信长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以待天时!自今日起,你与我同吃同住,任何疑虑都可以来问我,某最多在东京呆五个月,这之后,就要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