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太祖刘邦毕生的痛
作者:血狸奴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最新章节     
    太祖刘邦身陷白登之围,高后吕雉书绝悖逆之耻。

    ——对于如今的刘胜,尤其是获封为太子储君之后的刘胜而言,这两件事,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终生都不可能忘却的耻辱,和仇恨!

    至于刘彭祖,则显然对这两件事所知无多;

    虽然大致知道曾发生过这么两件事,但具体细节、内因外由,却可谓一无所知。

    对于卫绾‘我给你们讲讲这两件事’的提议,刘彭祖自然是洗耳恭听,根本不愿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而在如今,匈奴再次叩边的当下,刘胜对再听听这两件往事的经过,也并没有丝毫排斥······

    “太祖高皇帝,以沛公的身份起事抗秦,直至先入关中,又艰难的从鸿门宴逃出生天,才在项羽将三世子婴腰斩弃市之后,获封为汉王。”

    “做了汉王之后,太祖高皇帝又先从汉中重返关中,还定三秦,再召集天下各路诸侯讨伐项羽;”

    “直到秦王政驾崩之后的第八年,太祖高皇帝,才终于在项羽乌江自刎之后,于汜水河畔举行大典,即皇帝位,立我刘汉国祚······”

    简单做下开场白,卫绾便稍吸一口气,随即便在刘胜谦恭的虚扶下,在上首主位坐下身。

    随后,一段广为人知,却鲜少为人所熟知的往事,便为卫绾掰开、揉碎,并毫无保留的摆在了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面前。

    “在一统寰宇,即皇帝位之后,太祖高皇帝便已经意识到:我汉家的首要大患,便是以燕王臧荼、齐王韩信为首的异姓诸侯。”

    “从即皇帝位,到汉十二年,太祖高皇帝驾崩,在位的七年时间里,太祖高皇帝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了异姓诸侯身上。”

    “甚至就在驾崩之前的几个月,太祖高皇帝,都还刚平定淮南王英布的叛乱,走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人们都说:太祖高皇帝,前后做了七年皇帝,这七年,全部用在了铲除临江王共尉、燕王臧荼、韩王信、楚王韩信、赵王张敖、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这七个异姓诸侯之上。”

    “但在这期间,太祖高皇帝也曾一度将目光,撒向北方的匈奴人。”

    “也正是这惊鸿一瞥,便险些酿下大祸,险些让太祖高皇帝,葬身于北方苦寒之地······”

    ···

    “汉五年,韩王信奉太祖高皇帝之令,至代、赵北境,主要是代北赵长城-马邑一线戍边;”

    “同年,韩王信奏请太祖高皇帝:为了保证匈奴人来犯时,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请求将韩王信的都城,迁至代北边墙一线——马邑。”

    “得到允准之后,韩王信便率领军队,驻扎在了王都马邑。”

    “只是在次年,当匈奴单于挛鞮冒顿挥师南下,兵临马邑城下时,故韩王族血脉的韩王信,却毫不迟疑的献降于匈奴。”

    “随后,更是和挛鞮冒顿麾下的匈奴胡骑会兵一处,甚至是以‘匈奴先锋’的身份继续南下,朝我汉家中原腹地进发······”

    ···

    “唔,是了;”

    “——太祖高皇帝的次兄、吴王刘濞的父亲:代顷王刘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畏战而逃,才被太祖高皇帝夺去王爵,废为彻侯的。”

    “当时,代国的王都在晋阳,位于韩王信的王都:马邑正南方向。”

    “得知韩王信临阵投敌,代顷王大惊失色,将自己的国家置之不顾,只带着妻小、细软,在匈奴人都还没越过赵长城时,就飞窜南逃;”

    “等太祖高皇帝御驾亲征,引军东出函谷之时,代顷王刘喜,竟已经逃到了东都洛阳······”

    “咳,咳咳······”

    说到这里,卫绾本还庄严、肃穆的面容,只不由自主涌上些许僵硬。

    而在‘代顷王刘喜’等字眼传入耳中之后,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也不约而同的带着羞愧,乃至是羞愤的神容,各自低下头去。

    ——代顷王刘喜,是截至目前为止,刘汉宗室唯一的耻辱!

    从太祖高皇帝刘邦那一代的兄弟四人;

    到下一代,哀王刘伯的独子——羹颉侯刘信,代顷王刘喜的两个儿子——吴王刘濞、德侯刘广,太祖刘邦的八个儿子,以及楚元王刘交的儿子们;

    再到和天子启同辈的孙辈,以及和刘胜同辈的刘氏第四代子弟。

    细算下来,从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至今,刘汉宗亲皇族子弟,早已经超过了百人大关。

    而这上百位刘汉宗亲当中,有且只有代顷王刘喜一人,曾做出过那般令刘氏蒙羞,乃至让汉人、让华夏文明蒙羞的丑事。

    ——就连刘喜的儿子刘濞,都只是‘贼子’,而不是懦夫······

    “太傅不必避讳。”

    “早在当年,太祖高皇帝便曾告诉身边的人:我刘氏,没有刘喜这般丢人现眼的宗亲;”

    “先帝时,宫中录史官也曾为此而苦恼,先帝则说:太祖高皇帝不追究代顷王,是因为手足情谊,但事实如何,却并不能因为代顷王顶着‘刘’姓,而被扭曲丝毫。”

    “更何况如今,代顷王的儿子刘濞,也已经因为举兵谋反,而身死族灭。”

    “对于代顷王、吴王濞这样一脉相承,使我刘氏无颜以面天下人的败类,太傅,大可不必有太多顾虑······”

    看着刘胜云淡风轻之间,一口一个‘败类’‘贼子’‘丢人现眼’,将刘喜、刘濞父子扫进垃圾堆,卫绾只一阵下意识的眼皮轻颤;

    待缓过神,又细细回味过刘胜这番话,卫绾才重新镇定了下来,对刘胜稍一拱手,权当是感谢。

    ——代顷王刘喜,或许是个有争议性的人物;

    但吴王刘濞,却是毋庸置疑的乱臣贼子。

    考虑到后者,再结合刘喜‘刘濞生父’的身份,刘胜话中的意思,卫绾也就不难理解了。

    ——敞开了说吧~

    ——咱们老刘家,早就不认这两个亲戚了~

    “如此言之凿凿,想来,这也不全是殿下的意思?”

    “或许就连陛下,也是这样的想法······”

    对刘胜微拱手道过谢,又暗下思虑片刻,卫绾终还是从这阵莫名的惊疑中回过神;

    再稍一沉吟,便继续往下说道:“韩王信临阵投敌、代王喜弃国而逃,我汉家代-赵一线的防务,瞬间便成了一路坦途。”

    “无奈之下,太祖高皇帝只得御驾亲征——亲自率领关中王师前往代地,与挛鞮冒顿会猎。”

    “在太祖高皇帝率军抵至之后,代地的军队军心、士气大振,一度将匈奴胡骑打的节节败退,驱赶到了赵长城以北;”

    “只是之后,太祖高皇帝怒火难遏,轻敌冒进,亲率先锋北出赵长城,追击到了平城一带。”

    “不料匈奴蛮贼奸诈,竟是佯败诈退,又于途中设伏;”

    “太祖高皇帝一时不慎,落入匈奴贼子的圈套,连带着先锋数万兵马,被匈奴人围堵于白登山······”

    ···

    “这次包围,前后持续了七天七夜;”

    “在这七天七夜的时间里,我汉家南北两军精锐,于两军对垒时战殁着不过百十,因饥、寒而亡者却高达数千。”

    “平城战罢,太祖高皇帝亲自率领的数万先锋精锐,更是再也没有了可战之卒。”

    “——因为那七日,先锋大军在白登山上断水、断粮,又恰逢腊月凛寒;”

    “即便是幸存下来的,也大都因为冻伤,而被截去手、脚的指头,以及鼻子、耳朵的尖部······”

    ···

    “也就是从那之后,我汉家对匈奴人,有了几个明确的、得到朝野内外一致认可的判断。”

    “——其一:匈奴多骑,来去自如;战之,胜亦斩获寥寥,走之,则胡骑必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所以,要想和匈奴人决战,就必须派出同等兵力的精锐骑兵,才能避免战不得大胜、走必逢溃败的尴尬处境。”

    “——其二:匈奴位于北,其卒大都耐寒,不比我汉家的军卒畏惧寒冬。”

    “所以在决战之前,我汉家必须要做好多手准备。”

    “最好,便是在保障粮草、辎重源源不断供应到前线之外,还要给将士们备足御寒的衣物、被褥,乃至是烈酒。”

    “——其三:匈奴人,大都不恋战;”

    “要想让匈奴人,也体会到我汉家边关不宁、百姓遭受掳掠般的切肤之痛,我汉家的战略方针,或许不应该是斩敌首级,而是夺土······”

    语调低沉,又莫名有些庄严的话语声,自惹得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点头之余,各自暗下握紧了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暂时按捺下胸中愤怒的兄弟二人,终还是由刘彭祖开口,略带刻意的将话题稍岔开了些。

    “这些事,我也有所耳闻。”

    “太祖高皇帝身陷白登之围,前后足有七天七夜;”

    “最后,还是曲逆侯陈平在一旁献策,重金贿赂了挛鞮冒顿宠爱的阏氏,才使太祖高皇帝得以脱困。”

    “只是这件事,我从第一次听到时,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他陈平,真有这么大本事?”

    “就算陈平真有这本事,那挛鞮冒顿,也太好诓骗了些吧?”

    “一个宠爱的阏氏说上两句,便解了太祖高皇帝白登之围······”

    “这实在是让人感到不解?”

    感受到殿内愈发低沉,甚至隐约带上一股杀意的氛围,卫绾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刘胜目光中泛出的刺骨阴寒,刺的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待刘彭祖这明显有些刻意的话语声传入耳中,体味到刘彭祖用意的卫绾,自也就顺势将话题转移开来。

    “陈平,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就算有,那短短七天的时间,也根本不足以让陈平完成‘商筹对策’‘安排人手’‘联系匈奴阏氏’‘重金相献’等一系列举措。”

    “事实的真相,和曲逆侯陈平,可谓是毫无关联······”

    僵笑着摇摇头,嘴上如是道出一语,卫绾也不忘不着痕迹的侧过头,暗暗打量起刘胜面上的神情变化。

    待刘胜也稍流露出疑惑之色,卫绾才总算是在心中长松一口气;

    当年的真相,也被卫绾甘之如饴的,悉数道与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知晓。

    “事实是:太祖高皇帝所部先锋断水断粮,挛鞮冒顿麾下的胡骑,也同样到了即将断粮的关头。”

    “太祖高皇帝麾下的先锋部队,因为凛寒而伤亡惨重,挛鞮冒顿麾下的胡骑,也大都被冻得手脚发僵,根本无法挽弓搭箭。”

    “再加上雪霜,让胡骑根本不敢策马驰骋。”

    “——所以,白登之围的七天七夜,看上去是挛鞮冒顿率军,将太祖高皇帝围在了白登山,然实则,却是双方对峙,又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或是主动出击。”

    “到第七天,被太祖高皇帝甩在身后,又星夜驰援的主力车骑大军数十万,也已经逐渐靠近白登山一带。”

    “如果到了第八天,挛鞮冒顿还不从白登山离开,那当日晚间,樊哙、灌婴、周勃等人率领的主力,就必定会将包围着白登山的挛鞮冒顿所部,从外部反包围。”

    “所以,挛鞮冒顿才会放弃那千载良机,放弃围剿困居白登山的太祖高皇帝,只得无奈北遁。”

    ···

    “之后,太祖高皇帝下令主力部队循序渐进,稳步北上,收回了代北,尤其是赵长城以北的许多失地,以及故秦之地。”

    “战争结束之后,挛鞮冒顿遣使求和;”

    “太祖高皇帝也明白当时,汉家的首要大患是异姓诸侯,便答应了挛鞮冒顿的请求。”

    “——为了安定边地,好腾出手解决异姓诸侯,太祖高皇帝甚至一度打算将自己和吕太后的女儿、孝惠皇帝的胞姊:鲁元公主嫁去匈奴,以行和亲。”

    “虽然最终,吕太后坚定地阻止了太祖高皇帝,但也就是从那时起,‘以和亲稳住匈奴人,换取边关安稳,专心解决内部隐患,休养生息’,便成为了我汉家数十年间,为历代先皇始终贯彻的国策。”

    “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等待时机。”

    “——等待我汉家积蓄足够的力量,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解决北方匈蛮之患,以开万世之太平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