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来临，乡间升起了一缕缕炊烟。

    与此同时升起的，还有大股大股的烟云，那是炼丹的火焰。

    天刚蒙蒙亮，还没等太阳升起，村民们就去上山砍柴，去深山捡拾药材，去矿场背起药石，最后都带到村口，架起熊熊的火焰，将一众灵物丢进一口巨大的丹炉，等待着一天的收成。

    等到里边的东西熬干了，成为了炼丹的初级材料，就会有修行者前来购买，将这些材料炼制成真正的丹药。

    等一个月以后，又会有人回来，将炼成的丹药分发给村民。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书院的人。

    村民们都很惊奇，怎么这些神仙们吃的丹药，竟然还有他们的一口？

    有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把分到的丹药藏进怀里，拄着拐就要离开。

    书院的人追过去一看，那老者回到家，竟然躺进了棺材里，别人问他，他还说自己有福了，要把这丹药带去给老伴。

    随后规矩就改了，发的丹药要让他们当场吃下去，不许藏在舌底，要咽下去才行。

    吃下去后，一些人当场焕发生机，发白的头发变得乌黑，不灵活的腿脚变得有力，无神的双眼变得清澈，死气沉沉的人变得朝气蓬勃，病恹恹的孩子拥有了活力，病困交加的妇女可以下地干活。

    有个壮汉拿到丹药之后，不等吞下，躲过众人抓捕，亡命奔回家，要给自己的孩子吃。

    “孩子，药来了，你醒一醒啊！”

    追上来的人一看，那孩子已经死去多时。

    那壮汉哭着求众人，赐他一颗起死回生的丹药。

    这场面叫人见了很难受，“没有这种丹药，你让他去吧。”

    “神仙，求求你救救孩子！”那男人恳切的眼神望着众人。

    “我们不是神仙，我们也不相信神仙。”说罢，众人只得狠心离去。

    离开时，有人多嘴说了一句：“大师兄好像可以把人复活？”

    “闭嘴！”

    那壮汉听到了希望，急忙爬出来抱住书院的人大腿，哭喊道：“求求你们，不管是谁，救救我的孩子！”

    众人正为难之时，光芒一闪，凌云霄闪身至此：“诶？这里什么事啊？”

    “大师兄！”众人恭敬喊了一声。

    那男人见他出现，连连磕头：“神仙，大罗天仙，求求你，救我孩子一命！”

    凌云霄眉头一皱。

    书院的人上来劝：“大师兄，这……”

    凌云霄抬手制止说话，又上前将人扶起，轻声说：“我是可以将人复活，但是复活也不是没有代价，我会把他带走，一辈子陪着我，不会再来见你，你愿意吗？”

    那壮汉先是一惊，而后连连磕头，“愿意，只求让我再见他一面！”

    众人上前劝阻，凌云霄抬手一挥，那孩子身上闪烁一缕神光，逐渐睁开眼来。

    父子相拥，见者伤心落泪。

    唯有凌云霄独自来到村边，看着小溪潺潺，若有所思。

    有个书院学生追了上来，一言不发，陪着他坐在河边石头上。

    凌云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问他：“你觉得，我突破生死的界限了吗？”

    那人沉默片刻，摇摇头说：“没有。”

    凌云霄松了口气，这才道：“好歹你没有昏了头脑，又有谁能突破生死界限呢，我也不行。”

    “大师兄你……”

    凌云霄摇了摇头，示意他回去办事。

    那人恭敬拱手，又深深看了眼河边的大师兄，这才退了回去。

    凌云霄深刻明白，自己的这一招是违背天道的。

    令人死而复生！

    哪怕他什么能力也没有，就光会这一招，就足够让万界癫狂。

    他一共复活了两个人。

    一个是赵无双，还有一个，就是今天的这个孩子。

    要复活这两个人，他有着同样的理由——

    他想要复活一个女人，他还想要复活一个孩子。

    就是这么朴素的理由。

    因为有些人，已经从他的生命中被抹去了。

    先天道缘中的‘缘’。

    还有先天道缘中的‘道’。

    他征战万世，理论上来说，他会留下很多子孙后代，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他们不见了。

    他曾经的孩子，已经在所有时空当中被抹去了。

    何人所为？

    缘！

    只有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才能做到。

    他看着那死去的孩子，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别人可以给他生命，他当然也可以给别人生命。

    这是生与死的交换。

    那么，他为什么没死呢？

    答案当然是，他其实已经死了。

    只不过，他停留在世上的时间格外漫长。

    别人的死亡都只是一瞬间，他的死亡会持续很久很久。

    他看着溪水流淌，忽然感到胸前剧痛，反噬终于来了。

    他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不停的咳嗽，根本停不下来，一口鲜血染红了溪流。

    这时的他，忽然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他咳嗽了一声又一声。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

    他又咳嗽了一声，说道：“……”

    他假装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又说道：“……”

    这时的他，恍然大悟。

    “我到底咳嗽过多少次了？”

    “原来，早就开始了……”

    他说话的时候，为了缓解尴尬，或是为了故意停顿，总是发出一声声的咳嗽，他还以为这只是嗓子发痒，并没有在意过一次。

    原来，那不经意的一声声咳嗽，竟然是一道道的催命符。

    待他缓了过来，望着绵延的溪水，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好想钓鱼啊。”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想象着鱼获颇丰的场面。

    可睁开眼，溪水里并没有鱼。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爹爹……”

    他浑身一颤，回过头去。

    一个孩童颤抖着站在他的身后，对他道：“爹爹叫我，以后跟着你……”

    凌云霄向他招了招手，那男孩犹豫片刻，坐到了他的身边来。

    凌云霄将他偎在身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一滴泪水落了下来，那泪水啪嗒一声，跌落石上，又飞溅到了溪水里，这一滴泪水逆流而上，回溯无尽时光，穿越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又回到了他的眼眸里。

    他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脸上带着坚毅的泪痕：“你杀了我所有孩子，抹除了他们存在，以为这就能叫我伤心欲绝，想让我放弃争斗吗，你们错了，我只会跟你们血战到底，直至永恒！”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飘逸出尘，不知众生为何物的人形兵器。

    她叫‘缘’，此时眉头微皱，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她皱眉说道：“我错了吗？”

    凌云霄指着她道：“你何止是错！你要是不给我生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孩子，你都对不起我，我永生永世都不能放过你！”

    她说：“为什么是我？”

    “你抹除了他们，也只有你能让他们都回来！”

    她说：“那要我怎么做？”

    “做我妻子！”

    她想了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