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郊,漆黑的夜!
暴雨如注!
一道道闪电如金蛇乱舞,愤怒游走于苍穹之间!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在荒野中炸响!
此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却有一辆骡车哧呀哧呀,碾过黑暗,碾压泥泞的土石路。
方向正是东郊的太平镇!离所住的九宫山红莲村有着十几里的道路。
驾车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穿着青布短衫,头上戴着一个自家编的斗笠,和一件明显有些破损的蓑衣。却挡不住那冰寒徹骨的苦风涩雨。风雨中只有那黑暗中铁烟杆里烟袋里火红色的烟丝在一闪一闪的。
太平镇上的小贩们,喜欢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认识他。老汉姓张,大家都称呼他为“张老实”,因为老张这个人实在,不但童叟无欺,不少斤短两,而且他家的豆腐磨制的时候,从不用劣质豆子或坏豆子,每一粒豆子都经过他细心,严苛的挑选。
所以老张家的豆腐特别鲜美,虽然太平镇有大小七八家豆腐作坊,但人们通常首选的肯定是老张豆腐。
所以每次太平镇逢集,老张豆腐两个小时就被抢空了。老张这个人古道热肠,总是笑嘻嘻的。他最惬意的事是吸他的旱烟袋。
张老实一辈子没有娶媳妇,现在就和他的侄儿张勇在一起生活。张勇已经十八九岁了。
长的壮壮实实,憨头憨脑。张勇的爹娘只是普通的那种帮地主家种地的佃户。十五年前,河北地带大旱,发生蝗灾。
那铺天盖地的蝗虫都绵延十几里,所到之处,连日头都遮住了。所到之处,,,不但庄稼,连青草都不能幸免,树枝都变得光秃秃的。
成千上万的人开始逃亡,在过去的农耕社会里,庄稼就是农民的命根子,没有吃的,一家老小没法活下去。没有办法,小勇的爹娘带着儿子,和老张一起奔波五六百里,就来到九宫山投奔一个远亲。
没有想到,这家亲戚早就搬走了。此时,小勇的娘又受了风寒,走不动了。两个男人发愁了,钱也花光了。商议决定就在九宫山安家,后来搭了两间茅草棚。就在红莲村安家了。小勇的爹没有田地可种,就上山去砍柴,一次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中小腿,他一瘸一拐地背着柴捆回到家,就昏迷了。
老张头连忙连夜去翻山越岭,步行去镇上请郎中,十几里的山路并不好走。等他第二天带着骑着毛驴的王郎中赶回到红莲村,张翠山已经毒入心肺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王郎中见了,叹口气吩咐准备后事就走了。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又过了半年,本来就体弱的张翠山妻子受不了精神和病痛的双重折磨,撒手人寰。
没有办法,老张头只好和三岁的侄子相依为命,咸菜窝窝头竟然将张勇养大。后来,在张勇十岁那年,老张头偶然发现张勇力气特别大,扛包都能扛起一个二十岁小伙子才能扛起的份量。老张头非常高兴。
后来,老张头觉得有了小勇这个大力士,日子会越来越好。便开了这家豆腐作坊。一开始老张头还手把手教侄儿干活。到后来,做豆腐的活儿,就全部交给小勇去做,老张头只管卖。两年下来,也薄有积蓄。买了骡子,置办了大车。
老张头现在就舒服多了。所以现在老张最大的心愿就是多攒点钱,以后置办田地。给侄儿娶个媳妇。所以他越忙越有劲。
老张头驾着骡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忽然他隐约听见雨中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此老张头一愣,这片横竖两三里的路段,几百年前曾是官方的刑场。后来废弃了,就变成了三不管地带。那些穷人家也没有坟地,就在这边挖了坑,让死者入土为安。随便竖个木牌,写个名字了事,全当是个念想。
这些死者大多数人生前都生活在下三层,没有地位,没有财富,都很卑微的活着。外地人居多,所以这处乱坟岗被当地文人称为望乡台。
这么一大片坟场,就是白天都很少有人从这边走,何况晚上就更人迹罕至了。至于老张,走这条小路,纯粹是因为比走官道能省三四里路。并不是他胆子特别大。可是去太平镇生意特别好做。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去乡下散卖,一半利润都赚不到!
一开始走这片区域,他是和侄儿大勇一起结伴走的。一个月下来,没事,老张胆子就慢慢大起来。
开始尝试一个人走。也没什么异常,也不知道是那些东西不忍伤害他,还是怎么的。
可是,今天老张听见那清脆的哭声,他脸色变的煞白,手有些哆嗦了。他抓紧那旱烟袋,猛吸一口。左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使他清醒了许多!
老张骂自己道,“不要怂,你一辈子又没有做过亏心事。”他“吁”的一声吆喝,勒住了大骡子的缰绳,大骡子被雨淋的不舒服,巴不得停下来,休息一下。它喷了个响鼻,亲热的用脑袋蹭蹭老张的身体。
老张叹口气,顺手将缰绳拴在路边的一棵歪柏树上。这棵树的树冠很大,挡住了大部分淋下来的雨水。那大骡子抖了抖毛,重又精神抖擞起来。
老张提起灯笼,向哭声觅去。几个时辰的暴雨,使山脚下的黑水河河水猛涨,早也漫过了河沿,倒灌进山沟里。使山沟和黑水河连成白茫茫一片。
哭声就从离老张三百米远的水面传出。老张举起灯笼,又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看去,这一看,吓的他差点跌倒。
原来,两百米外的水面上,有一双苍白的手,举着一个襁褓包裹,正随着湍急的河水向他这边冲了过来。
而发出哭声的正是襁褓中的婴儿。老张太震撼了,他当然知道那双手是一双女人的手,那女人看不清水下的面容,可能早就溺水而亡。却留有最后一分执念,高举着襁褓中的婴儿,想为他保留最后一份希望!
不知怎的,老张不再感觉到半点恐惧,反而鼻子有些发酸,眼圈发红。他靠近那双手,伸手去抱那个襁褓,可是那女人的手是那么有力,老张一个大男人,硬是没有夺下来。
老张叹口气,对那黑暗中的那双手说道,“你放心去吧!孩子交给我,我一定会将他抚养长大成人……”
说也奇怪,那女人似乎有灵性,松开襁褓,被山洪冲下下游去了……
老张一阵怅然若失,看看怀里的襁褓,这是一个快满一周岁的孩子,剑眉星目,长的很英俊,大概是感受到老张体温的温暖,又被斗笠挡住了雨水,那婴儿不再哭闹,安祥睡去。
老张叹口气,赶回骡车那里,心里就一个念头,现在也不去做什么生意了,赶快回家,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