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柄长剑从背后刺来，穿胸而过，谢道安不敢置信地扭头，剑柄上的手，纤细白皙，她很熟悉。
“素……素？”身上的痛不及她心痛半分，她谢家弟子正在被打杀，原本以为只是偶然遇上了匪贼，没想到是，蓄谋已久，而给她致命一击的，竟然是她视为亲姐妹的好友，韩素素。
韩家是她谢家的属臣，她和韩素素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不分你我。若非韩素素告诉她，这镇尸林有异宝出世，能解她谢家燃眉之急，她也不会从中央域跑到这极远的西部来。
“哈哈，这里竟是你给我精心挑选的，埋骨之地？”谢道安泪水不停往下掉，脸上却在笑着。笑她自己识人不清，笑她情意错付，笑她韩素素，为人棋子，挥刀弑主！
韩素素手一直在抖，神情闪烁，不敢看那破碎凄美的熟悉面孔。“是……是你谢家命该绝于此，我……我只是顺应天意。”
谢道安瞳孔一缩，爷爷！哥哥！不行，她不能死，这些人还要害她的家人，她得活下去！至少要提醒爷爷小心！
谢道安转身就跑，濒死之际强大的意志力爆发，金丹中期的修为直接震退了韩素素，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路来。
“掩护大小姐！”谢家所剩无几的弟子嘶吼着，围拢在谢道安身前，身影一道接着一道倒下，尸体摞在一起，堵住了追兵的去路。
“不愧是谢家这一代的守塔人，桀桀。”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看不见面容的人发出阴冷的声音，指尖汇聚灰色的灵力，朝着谢道安袭去。
谢家弟子的尸体被打碎，死无全尸，谢道安僵住身体，心口上一个乌黑的小洞，一滴血都没冒出来。
生机在迅速流失，谢道安反而平静下来，既没有怨恨也没有崩溃，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谢家的风度。
“韩素素，”谢道安眸色平静地看过来，声音浅淡，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谢道安与你，黄泉不复相见。”
那双美丽的眸子失去了光芒，少女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
大陆的西部，向来是少见雨水天气的，今天却不知怎么的一直下个不停。
穿着破旧草鞋的老农冒着豆大的雨珠，连忙把房檐上挂着的干辣椒收进屋子，推着断了条腿的桌子堵紧门窗，甩着身上的水渍，“哎哟，老天爷发怒喽！”
轰隆的雷声不断，撕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寂静得诡异的小树林，满地残肢断臂。戴着草帽的青年正靠在树干上小憩，突然感觉到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魔气？！青年震惊地睁大眼，金色的瞳孔流转着神秘的光辉，让他看清了已经弥漫在镇尸林上空的黑色雾气。根据他的传承记忆，这样的位面不可能出现如此浓烈且纯粹的魔气！
突然，黑色弟子服的尸体包围之中，已经死去的华服少女又站了起来，身上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穿胸而过的伤口让少女的声音沙哑，正和不知名的存在对话。青年收敛了一身气息，仿佛和环境融为一体，后背发凉，哪怕他修为已达此界巅峰，这死而复生的诡异少女也绝对不是他能对付的！
一道充满恐惧的尖利声音从少女手上的光团中传出，“啊！松手！放过我！求求你！”
笔身上已经布满裂痕，春秋笔身为圣器的傲骨都碎成了渣，这个大魔头真的会杀了他！
他在仙界现世，引来多方大能争抢，他正准备从中选择自己的下一任主人，辅佐他成神，给自己的履历再添光彩，谁知道突然跑出来个大魔头，对着仙界众人就是一顿捶。
鸣极仙尊、扶桑道祖、四方仙帝……全都被她捶成了狗，这场战斗直接把仙界的天捅了个窟窿，众人掉到虚空之中，还好死不死地遇上了能绞杀神魔的时空风暴，他拼死带着她传送到这方位面才保住她的命，没想到她过河拆桥，还是要杀他！
月河冷冷勾唇一笑，“放过你？”把她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还被迫寄宿在一个早已死去的少女躯体之中，她何时受过此种委屈？
春秋笔看着她身上的血迹，灵机一动，动用最后的力量，直接强行结了主仆契约，一边哭喊着：“主人！饶过我吧！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还能写话本子给您解闷，您就当下界旅游来了！”
月河正准备捏爆春秋笔，却莫名与他多了一丝联系，她此时神魂不稳，再受反噬恐怕要糟，而且这傻笔虽然说话奇奇怪怪，但不无道理，就当来游玩罢了。
“哼，暂且放过你。”手一挥，将春秋笔收在丹田之中。
一直躲在树后旁观的风芜突然感觉寒毛乍起，像是被凶兽锁定的猎物，正要撕开空间逃跑，少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脖子上的手纤细柔弱，他却一动不敢动。
“跑什么？”嗓音寒凉，月河的视线落在人的肩膀上，粉色的头发？挥手把人甩在地上，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悄悄地冒头，银白色的清辉洒在青年俊美到瑰丽的面庞上，还是个美人？
刚把几个糟老头子揍了一顿的月河心情有些莫名地变好，美人谁不喜欢呢？她可以考虑放过他。
丝丝缕缕的魔气缠上风芜的心脏，像铁链一样锁住他，风芜努力平静地看向月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月河蹲下身子，露出一丝微笑，少女原本就精致的脸庞蘼丽起来，将散乱的粉色发丝别到风芜耳后，动作轻柔，没有一丝肌肤接触，“带我到附近的镇子上去，好不好？”
他敢说不好吗？风芜垂着眸子，恭顺地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飞行法器，等她登上来。
月河看着一地尸体，拽了拽人粉色的头发，“把尸体烧了。”
风芜牙根一紧，照做。
……
“到了。”青年清冽的嗓音传来，月河睁开沉重的双眼，将疲惫收敛，落到地上。天已大亮，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打量着入口处的破旧牌楼，上面掉了漆的字体隐约能看出几个字：五福镇。
月河披上斗篷，遮住自己的脸，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风芜心口的魔气消失无踪，他站在原地，眯了眯眸子，转身离去。
月河在镇子上随便找了家客栈，压低帽子，甩出一块中品灵石。
小二一见中品灵石直接瞪圆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仙……仙长稍等。”连滚带爬地往后间跑去，大喊着“掌柜！掌柜！”
一个肚子溜圆的矮胖老头从后间钻了出来，一边回头责骂着：“喊什么喊？魂都要给你喊掉了！”
刘老头一见柜子上的中品灵石也瞪直了眼，小跑着上前作揖，脸笑得像朵菊花。
“这位仙长里面请，里面请，干净的上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月河压低了嗓音，听起来有些粗哑，辨不清男女，“给我清场。”
刘老头一愣，震声答道，“清！马上清！保证您住的舒舒服服的。”
将人送进最好的房间，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刘老头抬手抹了把汗，吓死他了，这人气势怎么这么恐怖。不敢细想，能用中品灵石的修士不是他这种低阶练气惹得起的，轻手轻脚离开了。
房间外隐隐约约传来客人的抱怨声，和掌柜的陪笑声，不知给了什么补偿，整个客栈终于安静下来。
月河生疏地运用着灵力，施了个清洁术，换下带血的衣服，又从储物戒中翻出一个五阶防御阵盘罩住房间，这才闭上眼，开始打坐。
神识突然来到一个奇异的空间，月河朝周围打量一瞬，变出一把椅子，懒懒地靠了上去。
少女短暂的一生在她眼前回溯，月河低低吐出两个字，“蠢货。”
“嗯，确实。”少女清脆的声音应答着，谢道安的魂魄现出身形来，恭敬地跪在月河面前。
“小女子斗胆，恳请大人，保护我的家人。当牛做马，感激不尽。”谢道安行了大礼，头贴在地面上，虔诚恳求。
月河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繁复的紫色长裙缠绕出绮丽的弧度。“哦？不要本尊给你报仇？”
谢道安微微一愣，抬头看她，面带微笑，“随大人高兴。”
月河挑眉，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给本尊当牛？做马？杀人放火也干？”
拖长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危险，谢道安没承认，也没否认。她执念未消，早已死去却未入轮回，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好在还有转机。
“这等事情，凭白降低您的格调。”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月河轻笑出声，这小丫头挺合她心意的，俯身低下头，捏了捏人的脸，“我答应你了。去吧，去魔界，给我当牛做马去。”
冥界的门打开，两个鬼差瑟瑟发抖地跪在门口，月河看着他们，又仿佛在看他们身后，“把人给我送魔界去，一根毛都不准少。”
门后的人心中气急，这是把他们冥界当传送阵使了？哼！送就送，谁让人家强呢？哼！
月河又看向谢道安，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能不能活到我回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道安眼睛亮亮的，“多谢大人！我等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