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英雄志正文卷第八十章天不负但孔念心牛八一等人护着孙传庭刚出西门,就遭到了从北门包抄过来的闯军的阻击,同时西门里也有敌人追击了出来,孔念心大声呼喊,带了五百人拼命断后,牛八一则是领着十几个骑兵,在前面开路,此时的他,手中的武器已经不再是宽背大砍刀,而是变成了一枚连着铁链的铁槌。
十几个闯军骑兵迎面冲来,牛八一挥动铁槌,使若流星锤,一个照面间,砰砰砰,就将三人砸落马下,剩下人大骇,慌的闪避。
“追啊,孙传庭跑了,活捉孙传庭~~”孙传庭
“逃跑”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李自成听闻,下达严令,一定要追到孙传庭,孙传庭是他一生劲敌,数次杀的他一败涂地,几乎被擒,今日是终结孙传庭最好机会,不然孙传庭逃出,重整旗鼓,再统兵马,下一次他还能不能在战场上获胜,他心里殊无把握。
暗夜里,并不适合大举追击。所以白广恩等总兵逃走的时候,闯军没有大追,他们的主要目标依然是剿灭城中剩余官军,以彻底占领潼关。
但对孙传庭是例外。
“追啊,闯王有令,不可让孙传庭跑了,追到孙传庭赏千金~~”暗夜里,火把摇动,马蹄急急,闯军骑兵纷纷向官道追去。
……孔念心率领五百人断后,拼死挡在官道上,试图扼守官道,为督师脱困,争取更多的时间,但他们人太少了,且一天激战,已经是疲惫之军,在闯军骑兵的猛烈追击之下,很快的就抵抗不住,被数倍的闯军冲散了,孔念心大呼,依然奋力砍杀,但眼见身边的亲兵都倒下,再也无法阻挡闯军,闯军骑兵马上就要冲过,回天无力之后,他大叫道:“我标营参将孔念心是也~~”挥舞长刀,迎着闯军的枪尖冲去,下一个瞬间,他砍倒了一个闯军,但同时也被闯军兵的四支长矛从不同方向刺穿了身体,他大叫一声,跌落马下,随即一名闯兵冲上来一刀,将他的脑袋斩落,高高举起。
“参戎一个!”那兵喜叫,预备一会领赏。孔念心无头的尸身扑地,献血喷涌。
……最开始的时候,护卫在孙传庭马车前后的,还有将近千余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车前后的人,越来越少,不久,后方有一骑追上来,大哭道:“孔参戎战死了~~”朱春勒住马,对驾车的赵应喊道:“一路往前,不要回头。直往五家桥!”又对杨暄乔元柱说道:“督师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拨马向后。
暗夜里,他头发吹起,短髯倒立。如怒神一般。
“壮士小心!”杨暄乔元柱都大喊,虽是文士,这一刻,两人也都拼命策马。
“驾!驾!”驾车的赵应咬着牙,连续甩鞭催马。两匹大马在他的鞭策下,撒开四蹄。
“哒哒哒哒~~”马蹄声夹杂着车轮滚动声,载着孙传庭的马车风驰电掣……身后,闯军骑兵始终紧追不放。
……五家桥。火把熊熊。绣着
“总督标下火车营都统总兵白”的大旗在暗夜飘扬。运送营的两百军士,加上三百刚刚加入,很多人还在瑟瑟发抖的逃兵,夹杂着许多沉默的草人,在胸墙后、在暗夜中静静等待。
陆续还有败兵经过,大部分都是火车营,见到火车营总兵的大旗,他们都以为白广恩驻在此处,尤振武不和他们解释,只令他们快速通过。
败兵越来越少,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不利。----这个时间点还逃不到这里的官兵,不是被杀,就是投降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过黄河,逃往山西了。李应瑞等得逐渐焦急,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他抬头看东方---已经是寅时末,马上就要卯时了,东方的夜空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黎明前的第一丝曙光,怕已经快要出现了。
黎明前,如果孙督还不出现,那希望怕就是没有了……李应瑞回转目光,看向尤振武。
----头戴铁盔,身披棉甲,腰间悬着长刀的尤振武站在石桥上,望着潼关的方向,已经很久没动了。
“允文,坐下歇会吧。”李应瑞走过去。尤振武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前方。
火把光亮中,他脸色坚毅。----虽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希望好像越来越渺茫了,但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放弃的。
“哒哒哒哒~~”马蹄声响,又有十几个败兵退了回来,两三个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所有人都丢了兵器和甲胄,只剩下布衣和鞋子了。
“我等逃出时,孙督还在西门死战……”
“啊。”李应瑞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该忧?---孙督没有战死,那就还有逃出的可能,但在众军都已经溃败逃离的情况下,他独留在西门,岂非又是必死无疑?
尤振武望了望夜空,算算时间,对李应瑞说道:“梦祥,你守在这里,我带人去前面看看。”
“不,还是你守在这里,我和长捷带人去。”李应瑞摇头,然后不管尤振武同意不同意,他就要去牵马,就在这时,他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暗夜寂静,荒郊野岭,声音远比白天传的更远、更广。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远方官道上,隐隐有火把光亮在闪现,风中传来的声音,也好像是激烈的马蹄声。
李应瑞一震。而尤振武已经冲下石桥,正极目望。张旺和两个护卫急忙跟上:“大人,小心!”火把光亮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近。
隐隐好像还有喊杀之声。
“是追兵,”王守奇道:“他们终于是来了!”尤振武点头,压着心中的激动和那一股强烈的预感,大声命令道:“敌来,准备迎击~~~”----暗夜里,苦等了一夜,虽然士兵们轮流休息小憩,但很多人已经疲惫了,听到尤振武的命令,都是一振。
四个旗长大声传令。……暗夜中。火把距离石桥越来越近,马蹄声也渐渐清晰。
“哒哒哒哒~~”好像是一小队官军在奔逃,而在他们身后,有数不清的闯军骑兵正在紧追不放。
李应瑞微微色变,他已经看出,追击的贼骑兵,好像人数不少!不但李应瑞看出,很多逃兵也看出来了。
---大部分的逃兵,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战场捡了几次命之后,一个比一个精,只观火把和听声音,就能大约敌人多少,于是,他们中间很多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犯起了嘀咕。
想着留在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而运送营的两百新兵也微微紧张。----虽然他们日常都已经是经过了严格的操练,装备也算齐全,这两日更连续演习,对手中武器熟练了很多,但他们毕竟是新兵,还没有经过大仗,己方人数又少,听着密集如雷的马蹄声,想着可能的激战,心中都不免发虚。
尤振武回头望一眼,立刻察觉新兵和逃兵们一起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氛,于是转身面对桥头,看着自己麾下的兵,不敢他是新兵还是败兵,高声喊道:“五家桥,是一个好战场,我们不但天时地利,还有专门克制骑兵的自生火铳,如此窄小的桥面,就算他有千军万马,也是冲不过来的。夜黑难见,敌人更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因此,他们会比我们更紧张,更害怕!一句话,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此战,我们必胜!”火把光亮中,运送营的所有军士,包括新进加入的逃兵,都看到尤振武的身影,听到了他的大声呼喊。
尤振武说的信心十足,豪气干云,一扫众人心头的阴霾。受他鼓励,军心士气都是振作。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战事,士兵的信心最重要,那么士兵的信心来自哪里呢?
一个是平常的操练,另一个就是主官的激励,官在,兵就在,官勇,兵就勇,让士兵们知道,你和他们同在,士兵们的勇气和信心,就不会轻易消散。
“但如果我们现在逃跑,放弃石桥,贼人追上来,我们就必死无疑。”尤振武补充的大喊了一句。
众人都明白,心情都是一震。
“握紧武器,深呼吸三次~~此战必胜!”尤振武激励之后,众军紧张的心情,已经是缓解了不少,又听见各个小队官,都在命令,这是长乐堡平时操练就好了,每临战,或者遇到紧张情况,先令士兵们深呼吸三次。
李应瑞仔细看,发现新兵们脸上的紧张虽然还在,但比起刚才,却已经是缓解很多了。
甚至有勇气者,已经露出迫不及待,想要一战的表情。至于那些刚加入的逃兵,也为尤振武的言语所激励,稍微安定了一些。
……
“哒哒哒哒~~”暗夜中,第一出现的并不是骑兵,而是一辆马车,马车由两马拉就,在官道上飞驰,驾车的车夫披着官军甲胄,正拼命催马,快到石桥时,他声嘶力竭的大喊:“让开,快让开啊~~~”车轮滚滚,马车冲上石桥。
也就是同时,驾车的车夫看到了桥头矗立的石墙,惊的急忙勒马。桥头的军士也都是惊。
尤振武想要拦马,却也是拦不住。
“吁~~~”车夫拼尽所有的力气,将缰绳直拉到了身后,两匹马的前蹄抬起,长声嘶鸣,才终于是勒停了马车。
而两马距离胸墙,不过十步远。慢一步,就会撞上胸墙,车毁人亡。车夫满头大汗,长出一口气,借着火把光亮,看到那一面
“总督标下火车营都统总兵白”字的军旗之时,忍不住激动的要落泪,白广恩也在这里吗?
那太好了,虽然白广恩抛下督师和同袍,独自从潼关逃出,令人不齿,但他守在这里,也算是不错。
一路八十里,官军不是溃败,就是战死,军旗难见。在这里,终于见到了一面官军的军旗。
军旗在,兵就在,建制就在……然后他眼前一黑,摇晃几下,忽然从车辕上栽了下来。
原来他一路奔驰,精神紧张,刚才又差点撞上石墙,一生一死之间,他心志承受不住,出现暂时性的昏厥。
尤振武吃惊,急忙上前扶起,口中喊问道:“车中何人?”
“孙督也~~”回答他的并不是昏厥的车夫,而是车中人。车帘挑起,一人从车里探出头来,满脸泪水的回答。
绿色的七品官袍,苍白的脸,头发凌乱,连颌下的胡须,好像也灰白了许多,正是渭南知县杨喧,原来一路奔逃之中,他马匹不幸中箭,他本人被掀落在地,幸亏后方的牛八一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也塞到了马车的车厢里,如此,他才能脱险。
此时见到尤振武,想要昨日白天和尤振武在这里相见、相说,又想潼关血战和一路奔逃,恍惚两世为人,口中激动道:“尤佥事,你果然在这里接应啊。”杨暄的大喊,证实了尤振武、李应瑞王守奇的猜测。
“啊。”三人都是惊喜。李应瑞更忍不住的叫了出来。而此时被尤振武扶住的车夫也醒来,挣扎着喊道:“我督师标营把总赵应,督师在车里!”尤振武将赵应交给身边军士照顾,压住剧烈跳动的心脏,目光看向杨暄:“杨知县,督师可安好?”杨暄满脸悲容:“快找医官,督师晕过去了。”说着,艰难的跳下车,挑起车帘。
借着火把的光亮,尤振武、李应瑞王守奇三人都看到,一个发蓬甲斜,面目消瘦的老者正躺在车厢中……看书溂杨暄却已经悲痛难忍的哭了出来,说道:“督师途中醒来,听闻已经离开潼关,他痛心大叫,试图跳车自戕,我好不容易才抱住了他,不想他忽然大哭,双手捶胸,口吐鲜血……”说话间,尤振武一个箭步就已经跳上了车厢,探手入内,将孙传庭抱了出来,也就在这时,轰隆一声,车厢忽然倒地,原来是两匹拉马一路奔驰,已经是到了体力的极限,这会终于是支持不住,口吐白沫的倒地,连带着,也将车厢摔在了地上,幸亏尤振武反应及时,纵身跳了下来,不然他和孙传庭都有可能受伤。
众人大惊,都急忙上前。杨暄不幸被压到了右脚,痛的大叫同时,却也是喊:“不要管我,先医督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