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被拿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代表了锦衣卫那边必定已将李镗给控制住,并且准备把此案牵连扩大。
永平府城内一处大宅,锦衣卫荷枪实弹,是真的荷枪实弹,因为他们现在装备的已是朱浩改进后的火铳,好像是为防止有人上门来抢人一样。
杨慎派出眼线跟着锦衣卫的人到了这处大宅。
当得知大宅内至少有上百名锦衣卫时,杨慎感觉到,好像锦衣卫早就开始拉弓,自己只是当箭射到身上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已出手。
「……那位朱知府被拿到此处,除此外还有府衙的诸多官员,但永平卫指挥佥事李镗是否在里面,暂且不清楚。」
下人通禀时,出言很谨慎。
只是把看到的说出来,因为没法进去探访,不清楚最为关键的李镗所在。
杨慎无奈道:「知道在里面又如何?锦衣卫的地盘,就算地方卫所官兵也不敢开罪,何况很可能不在里边。」
「那少爷,是不是挑唆一下,让卫所的人……去闹一闹?」下人请示。
杨慎抬手打断下人的话,冷冷道:「我们出面次数已经太多,不能再造次。现在就当一切不知情便可。」
……
……
杨慎这边刚跟下人交待完,就有人来通禀,说是徐阶来了。
杨慎收拾好心情,下楼到了驿站门前见到刚从外面赶回来的徐阶。
「……杨侍讲,知府衙门那边出事了,听说连朱知府都被人给拿下了,出面的好像是锦衣卫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徐阶对于发生了什么依然全不知情。
事发后,徐阶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杨慎道:「子升还是不要问了,别牵扯到你。」
「这……能牵扯到你我?莫非跟矿山之事有关?听说先前负责开矿的都是锦衣卫的人,不是说现在由朱知府负责吗?锦衣卫岂不是公报私仇?」
徐阶很生气。
他跟朱浩相识时间不多,但朱浩对他算是很照顾,尤其他刚进翰林院时,朱浩便对他有诸多提点。
徐阶因为个子矮加上一身娘气,又是江南人,在翰林院中并不太受待见,跟他交情不错的其实也就朱浩一人。
现在朋友出事,徐阶很讲义气,看样子要为朱浩出头。
杨慎冷冷道:「你不知事情始未,不要糊里胡涂莽撞行事……敬道之事跟你我无关,你要是过问了,非但没法帮到他,还很可能会害他!」
徐阶道:「不是说袭扰矿场的人,或是锦衣卫暗中找人所为?既然锦衣卫早就看朱知府不顺眼,他们现在利用手头的权力把朱知府给拿了,那就是以权谋私,为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此等事,我一定要上奏朝廷!」
杨慎听了徐阶的话,先是一怔。
平时看徐阶,整一个面瓜,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悲不喜,笑呵呵没什么心机。
现在才知道,居然还是个愤青?看到让他不满意的事,急吼吼就要出头?
你一个新科进士,就算是榜眼出身,人又在翰林院,但你觉得自己斗得过锦衣卫?
杨慎本想出言喝斥,不许徐阶上报,但转念一想,现在朱浩处境艰难,或许徐阶的上报能给朱浩带来一丝转机呢?
再说现在他杨慎尽可能避免出面,由徐阶来提,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我劝过你了,你非要那么做,我也不阻拦,但你记住,若真有锦衣卫来问你事情始末,你全都推搪不知便可。」
杨慎也是在提醒徐阶。
不要以为你是从京城来
的,锦衣卫就不敢动你,要是你的上奏惹恼了锦衣卫,你照样会被其针对。
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
……
锦衣卫大宅内。
朱浩和牟大志等人都被押送进来,待遇各不相同。
朱浩被「看押」在后院,乃单独的院子,外面有廊道,布置了三十多名锦衣卫,既是防止有人靠近,装出朱浩是重犯的样子,也是保护朱浩的安全。
骆安出现在朱浩面前。
「……陆千户已暗中护送李镗到京师,准备御审。另外已跟永平卫、山海卫、开平卫等处打过招呼,严令不得有兵士出治所,那批生铁已于今日清早在码头装船,调运至天津卫船厂……」
骆安把事大概汇报一番,「不过眼下知府衙门内多数官员已被擒拿,同知蒋山同仓皇出逃,目前也在追索中,是否要将其追回来?」
朱浩笑道:「不用,除了我之外,别的人天黑前放出去就行。」
骆安明白朱浩的意思。
就算要做戏,也要先保证永平府地方不能乱。
朱浩这个知府有没有无所谓,反正朱浩之前装病时,永平府内事务照样推进,但别的属官很多都没牵扯到矿山等事,他们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没什么罪过。
「是所有人吗?」骆安问道。
朱浩道:「嗯,是所有人一起放,但等蒋山同回来后,再把他和牟大志给一起带回来。先前开矿时他们中饱私囊,从我这里抠了不少银子去,我不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非得把银子吐出来不外可!」
骆安听到这里,顿时感觉到,原来朱先生也是锱铢必较之人。
蒋山同和牟大志好不容易才从朱浩这里抠了点银子回去,眼下看样子光是吐出来还不够,估计要出点血才行。
「另外不要让唐先生往这边来,暂时他也不能回京城,等永平府的事了结后,再一起回去。」朱浩道。
「是。」
骆安领命而去。
……
……
天黑前,府衙内拿下的官员,除了朱浩外,其余都被放了回去。
躲在城外,准备来日一早开溜的蒋山同听说此事后,趁着天黑摸回城内。
他先乔装打扮到府衙外看过,发现衙门内一切运转如常,才放心入内。
牟大志此时正跟几名衙差吹牛逼,见到蒋山同,众人全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蒋山同。
蒋山同喝道:「看什么看?老子身为永平府同知,这里不能来还是怎么着?」
牟大志赶紧摆摆手,让那些衙差退下去,这才对蒋山同道:「蒋同知,出事了,朱知府被锦衣卫的人拿了。」
「老子知道。」
蒋山同一脸不屑。
「你知道……先前您去哪儿了?」
牟大志心里憋着一股气。
我们被锦衣卫抓去,魂都吓没了,却发现你跑了。现在没事,你又回来了?
你还真是铁骨铮铮啊。
咱能再要点脸吗?
蒋山同道:「知府被拿,不代表开矿的事要停下,矿场上那么多事等老子,老子去应付一下又如何?」
「呵呵。」
牟大志没好意思拆穿蒋山同。
开矿又不是在府城,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干嘛?
牟大志介绍情况:「现在知府衙门的事,依然是米先生做主。」
「那个姓米的没被抓?」
蒋山同一听就来气,我是同知,知府被抓了,不应该是由我来做主?居然让一个被锦衣卫擒拿的知府请来
的幕僚做主?
牟大志道:「同知大人稍安勿躁,是这样的,虽然朱知府被锦衣卫拿去了,但也不知是问罪还是问话,指不定今晚就会回来,人家可是有中堂和户部尚书大人两边撑腰,料想出不了大事,咱可别跟那位米先生置气。」
牟大志的意思,先别冒冒失失得罪人,说不定人家的靠山随时都能回来呢?
蒋山同皱眉:「咦?这姓朱的为何会被锦衣卫捉拿?难道锦衣卫想栽赃矿场闹事,是咱知府衙门的人干的?还是说……跟先前运出矿山的那批生铁有关?」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喊话声:「蒋山同和牟大志何在?」
蒋山同和牟大志看过去,正好见到一堆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闯进来。
蒋山同瞪大眼,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好像是自投罗网。
还没等蒋山同脚底抹油,牟大志一把抓住他,大声道:「蒋同知,他们好像找我们欵!」
牟大志也不蠢。
若锦衣卫去而复返,要找他们的麻烦,有蒋山同这个顶头上司当挡箭牌,自己要承担的罪责或许轻一些,这时候可不能让蒋山同跑了。
蒋山同这会儿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挣脱开牟大志跑路,却双双被锦衣卫的人近身给按住。
「没你们什么事,就是请这两位过去问问话,问完话随时能回来!本地府衙的事,照常进行。」
负责办事的锦衣卫总旗,对闻讯赶来一脸惊愕之色的李晖等人说道。
李晖等人明白了,感情他们不用受过,要受过只是蒋山同和牟大志,谁让他们才是帮那位朱知府开矿之人?
……
……
「都怪你!你叫什么叫?」
二人被押送出府衙,蒋山同依然骂骂咧咧。
牟大志被人按着头,回敬道:「蒋同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他们叫我们,难道不应答?人家都到了府衙,团团围住,跑不了的。」
外面又有围观群众看热闹。
「那不是府衙的同知老爷吗?」
「中午不是刚抓过一次?怎么又来一次?这是玩捉放贼的游戏吗?」
「可能就是逗着他们玩!」
「哈哈哈……」
围观人群起哄,听起来就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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